白衣國師陸琰緩步進入書房內室,面容帶著老者獨有的關切,人未走近,聲音已至:“陛下,您又舊疾復發了嗎?”
只見西慶國君承陽帝斜臥軟榻之上,原本就赤紅的膚色此時更加紅脹如豬肝一般,額上卻是冷汗涔涔,他再也撐不起在外人面前的君威,濃眉皺作一團,粗喘連連。
兩個膚白貌美的女婢跪於榻前,一人手執檀香扇,無聲地替陛下送去徐徐涼風,另一個拿著浸過龍涎香液的巾帕,輕輕替國主拭去額上的汗珠。
“朕心裡燒得厲害,身上也燥熱難受……”承陽帝喘息著說道。
陸國師蹙眉:“陛下沒有服用太醫送來的膳梨竹葉湯嗎?”
承陽帝雖是病中,但是眉宇間仍顯出一股怒意:“那湯藥甜不甜,苦不苦,喝了這麼多年,咳咳……我這老毛病一點都沒好轉,今天早上,我直接將那玩意兒潑在了太醫臉上!”
陸國師喟嘆一聲,和言勸道:“治標容易,治本卻難,那竹葉湯雖不能讓陛下完全康復,但至少能保證陛下一日無虞。”
承陽帝此時臉色由紅轉黑,只覺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眼前天旋地轉,耳中鳴響,國師的諄諄勸慰彷彿天外之音,根本聽不真切。
他咬牙切齒,拼著一口氣說道:“快,快給我金丹!”
陸國師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紫玉瓷瓶,卻未直接遞到國君手上,而是略帶猶豫:“陛下,這紫陽金丹雖是上品丹藥,能清心止痛,益氣強身,卻也不可多服啊!”
“朕心裡有數!”承陽帝的粗啞的聲音中帶了一份怒斥的意味。
陸國師便不再多言,從瓷瓶中倒出一顆拇指大小的丹藥,奉於國君手中。
旁邊女婢立刻端過一碗白露茶,承陽帝大手奪過,迫不及待將那枚紫陽金丹用茶水送下。
金丹帶著一股子透心的涼意落入腹中,不到片刻,這位氣喘如牛的皇帝立刻紫紅之氣褪去,臉色漸漸恢復如常,甚至在雙眸重新睜開之時,頗有些目光凜然的意味。
他坐正了身體,揮手讓女婢退下,僅留陸國師一人在房中。
據說是由紫陽山上的得道真人煉製的金丹讓這位國君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但是承陽帝自己也知道,不過是一時的效用罷了。
他看著眼前徐徐老者:“不知道朕能否活到國師這般年紀。”
陸國師躬身說道:“陛下正值盛年,千秋鼎盛,萬載昌隆,為何說出如此荒唐之言。”
承陽帝哼了一聲,並不接話。
陸國師沉默片刻,開口道:“今天陛下並未重罰幾位將軍,不知是何用意?”
承陽帝走至書案前隨手翻動上面的奏章:“國師覺得我罰得太輕了?”
陸國師將老邁的身子躬得更低了:“老臣不敢,只是陛下一向賞罰分明,嚴法治國,才會讓西慶在短短几年軍紀嚴明,軍力日盛。如今打了敗仗都可以輕輕放過,老臣怕今後的將士們回因此懈怠。”
“國師所言我又何嘗不明白?”承陽帝蹙眉道,“只是朝廷的現狀你沒有看見嗎?辭官的辭官,告病的告病,只怕再這麼下去,朕手上連可用的人都沒有了!”
“陛下英明神武,群賢畢至,今秋將會舉行三年一度的國試選拔,相信會有不少賢能之輩為陛下分憂。”
“希望如此吧!”承陽帝撫摸著案几上的玉璽,上面金龍盤踞,似要騰雲而出,“朕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偏居在這荒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