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在百里鴻淵的記憶裡猶如雲煙一般縹緲。
他從農莊裡偷了一匹馬,朝著一個方向就開始飛奔。他來不及細看身邊新奇的風景,只是掐著日子趕路。他不知道母親在宮裡會焦慮成什麼樣子,他只能儘快完成自己的計劃,早早回到她身邊。
他完全沒有過獨立生活的經驗,餓了,有人的時候便拿銀子換點吃的,沒人的時候就餓著肚子,後來錢花光了,就靠矇騙獲得些飯食。困了,就在馬身邊眯上一會兒,醒來就繼續上路。此時的他才不過十歲,一路上遇到不少好心的,惡意的盤問,他沒有時間理會,只顧騎馬硬闖。
二十日後,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叫做千嶂嶺的地方。他把馬送給了當地一個獵人,同時詢問他在這深山裡是否見過有人居住的痕跡。
獵人只是搖頭:“這山裡面瘴氣密佈,怎麼會有人居住。”
百里鴻淵倒也沒有因此氣餒,他早料到魘族的村落不是這麼好尋到的。
他帶了些獵人給的肉乾和水,不顧那人的勸說,硬是第二日便進了山。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茂密的森林,最外沿還有些獵人們踩出來的土路,越往裡,土路就漸漸消失了。腳底下虯根密佈,一不留神便會卡在盤根錯節的洞裡,而且越走空氣越潮溼,他只覺得每一次呼吸都要費勁好大的力氣。
身邊一直圍繞著碩大的蚊蟲,腳底爛泥裡不時遊過幾條水蛭,他的衣服早就被長滿了棘刺的藤蔓掛爛了,碎布條一般掛在身上。
一日之內下了三四場雨,空氣中的土腥味更加濃重了,他只覺得頭暈腦脹,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中了獵人所說的瘴氣。
頭頂上濃密的樹冠遮天蔽日,他一腔熱血扎進了山裡,卻發現完全無法辨別方向,甚至連白天黑夜也分辨不清楚。他知道自己迷路了,但是現在就算是要回頭,他也想不起來哪裡才是回頭的方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他不知道在這山裡走了幾日時光,帶來的那點肉乾早就吃完了,獵人告訴他,山裡的東西大多有毒,他不敢隨便去吃,只得忍飢挨餓地走著。
然而,此時的他早已經沒有了繼續前進的力氣,手指腳底早已經磨破,渾身都是傷口,再加上飢餓和溼熱的天氣,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腳下如踩棉花一般,接著,腿一軟,就跌倒了一攤爛泥坑裡,想起身卻發現雙手無力,根本爬不起來。
如果就這麼死了,我這算是餓死的還是累死的?百里鴻淵內心苦笑,還好,至少不是發狂症死掉的。
他木然地趴在泥水裡,看著水坑裡各種可怖的水蟲舞動著數不清的細足,就在他眼前游來游去,然後一個個爬上他的臉頰,鑽進他的衣領,噬咬著他的面板。但是他實在是太累了,連動動手指都不能夠,哪裡還有力氣揮走它們。
接著,黑洞洞的樹林裡走出幾隻骨瘦如柴的野狗,吐著舌頭呲著牙,看著眼前束手就擒的獵物。百里鴻淵心想著,真是便宜了你們,然後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最後一刻的降臨。
一隻野狗帶頭,其它幾隻隨後,緩步來到了百里鴻淵身邊,它們一時不敢下口,怕這又是狡猾獵人的陷阱。但是等了一會兒,這人還是沒有反應,領頭的那隻俯首嗅了嗅,張開一口獠牙就要咬下去。
就在此時,百里鴻淵的心臟猛然抽出了一下,一陣熟悉的感覺電光火石般佈滿了全身,原來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個朔月之日。
不知情由的野狗剛剛湊近,忽然僵死的百里鴻淵便是一隻手迅猛伸出,直接擒了它的獸口,另一隻手抓了它的一隻前足,用力一扯便將那隻野狗撕成了兩半,腥臭的熱血瞬間淋了他滿身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