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
付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從來無所遁形,掩飾也是徒勞,想明白了,心情反而輕鬆了點兒。
“……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你的事情,那時候你已經出了國,他們也不打算告訴我你在哪兒,美其名曰是為了我們好。”
他淡淡地說著,好像一點也不像在說心頭埋了很多年的秘密,只是在說一個故事。
付岑尷尬地扯了扯唇角,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傷痕,靜靜地屏住呼吸。
晏琛這次沒再徵求她的意見,不聲不響地點了支煙,只是人往旁邊側了側,好像是有意讓煙霧從眼前的女孩面前避開,只把自己的籠罩住。
他從小就明白,阮情這樣的人,說軟弱不軟弱,說堅強也不算堅強。既美麗又溫柔,明明能獨自一人生活,卻總是無意識地想要依靠什麼人,他本來以為自己作為兒子,是唯一值得依靠的那一個,結果卻錯的離譜。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我還挺傻的,”晏琛說的平靜,話裡評價的彷彿無關人員,“父親去世後,她一個人帶著我生活,我跟她許諾,長大以後會好好像曾經的父親一樣好好保護她,卻又被她不聲不響地用行動拒絕了,投入了我視作恩人的長輩的懷抱,還傷害了我的——”
煙圈嫋嫋地燻著面前的男人,有些飄渺:“我的妹妹。”
妹妹。
付岑安靜聽著,鼻頭微微有些酸楚,只能低頭掩飾了一下,又很快抬頭,認認真真地跟面前的男人對視。
“坦白講,”晏琛抖了抖煙灰,微微眯眼,有些淩厲,“我不太想在你面前談起這些,談多了會有些害怕,付岑。”
他一邊說,最後一聲酥酥麻麻,喊她的名字也有些微妙,好像嗤笑了一聲,笑的是他自己。
“你回來了,想要做什麼,想繼續跟傅家那小子瘋,想重新彈你的鋼琴,想平平穩穩地生活離開付家,或者留在付家,都可以。”
他還記得自己聽說付岑的訊息,又聽說自己母親的訊息,兩個人大吵一架,關繫到了冰點,渾渾噩噩度過的那段日子。自己明明已經早就搬出了付家,這些時間卻又時常往付家跑,和付父打起了交道,原因無非也只有一個。
晏琛後來有了能力,查到了眼前人的地址,卻始終壓抑著,從沒有去找過,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就出現在適合的位置和地點,在陶叔眼裡的順路,也純粹是有意為之。
成熟時再回頭看,晏琛有時候會覺得時間太快,一點來不及做些什麼,所以才會把一些東西都藏在心底,唯獨這時候才能拿出來說明白。
少年時期的保護欲馥郁太久,太容易變質,尤其是在雙方都變化了的情景下,更顯得容易。
他也不敢說的太明白,太明白也不是好時機,所以只能撿心緒裡能攤開的那一半說,說的坦然,說的正兒八經。
“我不是超人,也會害怕舊事重演。”
晏琛的聲音透過些微的煙霧傳過來,微微透著自嘲。
付岑捧著杯子的手頓住了。
“所以如果姓溫的說了什麼跟我有關的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問。”
晏琛抖了抖煙灰,少有地顯露出一點情緒,目光沉靜如水:“你如果想走,我也能立刻帶你走。”
跟從前不同。
他能把人捧在手裡,唯獨只害怕人防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