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太妃期盼的眼神下,劉凌好奇的眼神中,姚霽回憶著自己看過的那個故事,不緊不慢地講述了起來。
“……話說這個馬文才原本結交祝英臺便是動機不純。”
姚霽嘆了口氣:“這一世的馬文才,原是死而復生之人。他第一世時在會稽書院裡讀書,根本和祝英臺毫無交集,甚至都不知道祝英臺曾女扮男裝的事情,後來和祝英臺的親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想和那時候大部分男人一樣娶一士族貴女,過上尋常的日子。卻從沒想那祝英臺成親之日撞死在梁山伯的墳墓之上,硬生生讓他沒有娶妻就先成了鰥夫……”
“於是這件事成了一時的笑柄,加之梁山伯的好友們都知道祝英臺曾女扮男裝,如今祝英臺和梁山伯死後同穴,世間便傳聞馬家欺男霸女,硬生生拆散了一對眷侶。”
“士族之女情願與寒門赴死也不願嫁他,人人皆稱馬文才只是個無才無德的紈絝子弟,這讓剛剛走上仕途的馬文才聲譽大損,時人愛惜名聲,馬文才也因此不得重用,他心高氣傲,受此委屈,又有逼死人命的名聲,鬱結於心,就在梁山伯祝英臺死後的沒幾年,也鬱鬱而終……”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劉凌聽到這裡,嘆了口氣。
“這馬文才原本是太守之子,出身宦族,即便不入學館讀書,也能蒙蔭入仕,當年入了學館,不過是梁帝想要文治,其父馬太守想要投其所想,將兒子送去表示對皇帝的支援而已,誰又想到士庶之分讓三位英才都英年早逝,留下這令人嗟嘆的結果?”
“馬文才鬱結於心死後,一股冤魂不願輪迴,魂魄在諸般世界遊蕩,看見後世戲文裡有將自己寫的豬狗不如的,有歌頌梁祝二人‘化蝶成仙’百世流芳的,可無論是哪一生哪一世,他馬文才都猶如跳樑小醜,絕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反倒越發讓人痛恨同情。”
“他在世間飄飄蕩蕩,只想要得到一人肯定,可世人欺他、辱他、輕他、恨他,那梁祝早已因百姓的歌頌昇仙成神,只有他成為一縷冤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也許是得了哪方神仙憐憫,這馬文才突然死而復生,竟回到了自己的幼時。他心中心結不解,又帶有前世經歷,從小便刻苦學習,文韜武略不弱於人,還未成年之時,便已經在梁國有了‘神童’之名。他努力成就名聲,一是前世冤屈太過,名聲已成心結,二是他名頭太響,便不用入那會稽學館讀書,不用再見梁山伯和祝英臺兩人。”
“只是他名聲太大,其父馬太守反倒不敢讓他出仕,一直讓他忍到十六歲時,梁武帝欲來年從天下州郡學館之中挑選可用之才入國子監,由皇帝親自授課,做‘天子門生’,其父為了其前程,將他送入會稽學館,這便又有了和梁祝二人的交集。”
“他不是該離兩人遠遠的嗎?上一世他不知道祝英臺是女人,這輩子知道,應該避嫌才是!”
張太妃瞪大了眼睛,聽得大氣都沒出一聲。
“非也,他一生悲劇,皆從祝英臺新婚之日自盡於梁山伯墳前開始,何況他已經不是不知事的少年,且不說他心中有一腔野心抱負,便是他這陳年老鬼的城府,又豈是這些剛剛進入學館的年輕士子們能夠比的?他想要報復梁山伯和祝英臺,實在是再尋常不過了。”
姚霽笑了笑,“但這梁山伯和祝英臺,實在是大大的妙人。之前馬文才和他們並無太多交集,自然不能瞭解兩人的好,甚至在祝英臺殉情之後將兩人當做寡廉鮮恥之人,可如今他對兩人有了‘注意’,便有了‘交集’,有了‘交集’,便多了‘瞭解’,這世上的事情大多便是如此,一旦互相瞭解了,往日那些冤仇心結,便要一一解決。”
馬車不急不慢地向著京外駛去,劉凌的馬車上多是內力深厚之人,此時無論是馬車伕還是侍衛的少司命,人人都屏住呼吸,生怕錯過姚霽所說的每一個字。
安靜的氛圍中,只有馬車車輪吱呀吱呀的滾動聲,以及姚霽感慨又感傷的嘆氣聲。
劉凌對於“交集”和“瞭解”最是感悟極深,他想了想,幽幽道:“上天讓馬文才重活一次,或許是憐他自苦,想要讓他明白些什麼。如果他明白了,便能從自苦之中解救出來。”
“正是如此。”
姚霽笑了。
“一個故事的結束,未必不是一個故事的開始。”
“這道理我早已明白,你們可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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