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太苦了,我總要對他好一些。
可我有時候情緒真的很低落,會忍不住和他發牢騷,我告訴他,從外婆家回來後,我常常去書店等他,書店等不到他,我就在他家門口等,我等了他好多次,等到他很晚,可是我等不到他,我不知道該去哪找他。
我以為從外婆家回來就可以見到他的,也以為我們會一起度過大學時光。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這種空空的感覺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幾乎將我淹沒。
我努力掙紮,艱難的從深水下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氣,短暫的支撐我繼續走下去。
我畢業後,他依舊與我分隔兩地,我回本市工作,他繼續留在學校讀書,他是五年制,要比我晚一年畢業。
工作後,我依舊是書店的常客,去見陳杳時,我告訴他,書店老闆結婚了,我還去參加了他的婚禮,他結婚後,花店就交給了他妻子管理。
她妻子很漂亮,他們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我去買花時,小女孩水盈盈的眼睛總是望著我笑,我也會沖她笑一笑,這是我和她打招呼的方式。
後來,我換了城市工作,很少再去那裡,只偶爾在夢裡夢到過,醒來後總會悵然若失,但我不想回去了,離開的越久,我好像越害怕回到那裡。
那裡總有他的影子,書店裡的每一縷陽光,巷子裡的每一朵淩霄花,街道上的每一處綠蔭,都會彙聚成他的模樣,可我知道,一縷清風就可以將眼前的身影徹底吹散,難以觸控的事物最容易失去,那一刻,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承受。
再後來,我去的地方越來越遠,我臨出發之前,回家去看了爸爸媽媽和哥哥,還有程阿姨。
她瘦了,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明顯,我去看她時,她正在曬太陽,我走過去,坐在她身旁,她扭頭看向我,渾濁的眼睛裡蘊起了淚光,她握住我的手,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陳杳的名字。
她的手有些幹枯,依舊十分纖細,陳杳的手和她的很像,只是陳杳的手更白,上面的血管很清晰。
我不說話,她將我的手握的更緊,我知道,她想讓我帶她去找陳杳,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我跟她說,我要走了,以後就不來看她了。
她看著我,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抬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在耳後,叮囑她好好吃飯,多曬曬太陽。
我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刺目的陽光下,她昂起頭,遙遙的望著長空,為了方便打理,護工將她的一頭長發剪短了許多,風已經拂不起她的發絲,只能繚亂的遮住她的眉眼。
我去了一個偏遠的地方,住在一個奶奶家,我付給他們房租和餐費,一日三餐都和他們一起吃,奶奶的兒子和兒媳外出打工,和老伴一起帶著孫子在老家生活。
小男孩很皮,不愛寫作業,奶奶總是拿著小木棍嚇唬他,他安分了一會,就又偷偷跑出去,那天他很晚才回來,奶奶氣的不輕,動手就要打他,我在院子內乘涼,他跑過來躲在我身後,喊我姐姐,讓我幫他勸勸奶奶。
他的手上都是淤泥,扯了扯我的手,我低頭看了一眼,又看向院中地上放著的幾條小魚和泥鰍,我知道,奶奶並不是真的捨得打他,只是怕他有危險,想要嚇一嚇他,讓他長記性。
我勸過奶奶,又開始跟小男孩講道理,不管他能不能聽進去,也總要讓他知道奶奶在擔心他,他不能偷偷跑出去一個人到河裡捉魚。
可能是知道奶奶不打他了,小男孩徹底鬆了口氣,對我說的話,一直點頭答應。
吃過晚飯沒多久,我的房門被人敲響,小男孩端著切好的西瓜來找我,他坐在小椅子上啃西瓜,紅色的汁水從他嘴角流出,順著脖頸淌過他的黑色短袖,我從一旁抽了紙巾給他,他一邊擦嘴一邊問我,姐姐,你結婚了嗎?
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