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吳語子的手指在機械鍵盤上近乎痙攣地敲擊著，顯示器幽藍的光映在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裡。這是他連續第三個通宵玩《末世之地》，螢幕上的角色“沉默倖存者“正帶領小隊在虛擬廢墟中與最終變異體作戰。
“補給包給我！快！“吳語子對著麥克風吼道，聲音沙啞得不像人類。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後頸像被無數細針扎著，但勝利就在眼前——只要擊敗這個Boss，他們就能成為全服首個通關“死寂之城“副本的隊伍。
耳機裡傳來隊友們的呼喊，甄無虞溫柔的聲音格外清晰：“語子，你的聲音不對勁，該休息了。“
“打完這個就睡。“吳語子條件反射般回答，眼睛一秒都沒離開螢幕上那個猙獰的變異體。他沒告訴女友自己已經連續三天謊稱加班，實際上都泡在這款末日生存遊戲裡。
Boss的血量只剩最後3%，吳語子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遊戲音效變得遙遠，甄無虞的驚呼聲像是從水下傳來：“語子！你的臉色——“
2%...1%...
“我們贏了！“公會頻道炸開了鍋。
就在這一刻，吳語子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彷彿有人用鐵錘砸開了他的顱骨。他試圖抬起手，卻發現手指已經不聽使喚。螢幕上慶祝勝利的特效開始扭曲、旋轉，最後變成一片血色。
“語子！語子！“甄無虞的尖叫聲是他墜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當吳語子再次睜開眼睛，刺眼的白光讓他本能地閉上了眼。他嘗試了幾次，才適應了病房的光線。全身像是被灌了鉛，連轉動脖子都需要耗盡全身力氣。
“吳先生，您能聽到我說話嗎？“穿白大褂的醫生俯身問道，眼底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吳語子想回答，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只能微弱地點了點頭。
“奇蹟...這真是醫學奇蹟！“醫生激動地對護士說，“立即通知神經外科的劉主任！“他轉回吳語子，“您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年零七天，絕大多數像您這樣的情況都...“
一年？吳語子的大腦艱難地處理著這個資訊。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通宵打遊戲的夜晚。他急切地轉動眼珠，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甄...無虞...“他費力地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嘶啞得像是生鏽的金屬摩擦。
醫生和護士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吳先生，您現在需要休息。關於您女朋友...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再談。“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裡，吳語子被各種儀器和專家輪番檢查。醫生告訴他，那次通宵遊戲導致他突發腦幹出血，雖然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卻陷入了持續性植物狀態。醫療費用高達七位數，要不是有醫療保險和...說到這裡，醫生突然噤聲。
第五天早晨，當吳語子終於能夠自己坐起來喝粥時，一位護士悄悄遞給他一個牛皮紙信封。
“這是甄小姐留給你的。她...這一個月來都沒再出現過。“
吳語子顫抖著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邊緣有些捲曲的便籤紙，上面是甄無虞那熟悉的娟秀字跡：
「語子：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佛祖終於聽到了我三百七十九天的祈禱。請原諒我不能在你醒來時陪在你身邊，有些事必須由我獨自解決。不要尋找我，記住我們的約定——20250520。等我處理好一切，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永遠愛你的無虞」
信紙上有幾處明顯的水漬暈開的痕跡。吳語子將信紙貼在胸口，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寫信人的溫度。20250520——這是他們曾經開玩笑說要去火星殖民的日子，也是“我愛你“的諧音，但此刻這個日期像是一個謎題。
“她去了哪裡？為什麼是一個未來的日期？“吳語子追問護士。
護士搖搖頭：“甄小姐從你入院第一天就守在這裡，每天清晨都去醫院後面的靜安寺上香，風雨無阻。“她指了指窗邊那把磨破了皮的摺疊椅，“一個月前的深夜，她接了個電話後就臉色大變，第二天就再沒出現過，只留下這封信和...“
護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這裡面有三十萬，她說密碼是你的生日。“
出院那天，吳語子的大學室友張明來接他。計程車駛過他們曾經合租的小區時，張明欲言又止。
“說吧，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吳語子盯著窗外飛逝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