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一進屋,便看到床上的五條未霜擺出這幅姿勢來,腦中警鈴直覺作響。
他身上穿著純黑的羽織袴,放緩腳步走到床邊,“阿霜醒了吧?”
小姑娘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睜開眼,只是神態上不再流露出痛苦與悲傷,反而是能看出幾分輕松溫和來。
……直到現在,五條悟才深刻的意識到,他的妹妹眉眼間的那股愉快與輕松,都是為了不讓他擔心而偽裝出來的。
幾年下來,只要是清醒狀態,五條未霜早就把這種偽裝訓練成了習慣。
偽裝得天衣無縫。
模擬器仍在腦海中吵鬧哭嚎,五條未霜充耳不聞,她能感覺到哥哥沒有離開,似乎就坐在她身邊,不知道為什麼沒再說話。
五條悟正在思考該給五條未霜分享點什麼話題。
“……母親,的葬禮,已經徹底結束了。”
裝睡的小姑娘睫毛微不可聞地一顫。
家主夫人,雙生子的母親,於前一個月病逝。那段時間同時也是五條未霜病得最重的時候。
對於生母的離世,五條悟心中並未生起過多的波瀾,只是感到略微的悵然,他生來情感淡漠,重視的存在只有一個,全部的情緒都也都系在一個人身上。
五條悟按部就班地跟在家主身邊參與各項儀式流程,直到最後一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個每年生日都會親手準備禮物的溫婉女子,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說不清自己心中究竟是茫然更多,還是悲傷更多。
可是五條未霜卻在得知母親離開的訊息時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她哭了。
五條悟下意識想要去哄,可是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妹妹如此傷心的樣子,這幾乎讓他手足無措了起來,明明……明明以往無論阿霜病得有多嚴重,他都沒見過阿霜哭成這樣。
淚水像斷了線似的不斷滴下,壓抑到極限的抽噎聲斷斷續續,五條悟本能地想要為妹妹擦去淚珠,卻又因為接觸到眼眶的紅腫而下意識地松開。
……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是在平時,害得阿霜哭成這樣的人或事,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報複回去。
可是為什麼如今他只能站在原地,茫然至極,什麼都做不了?
果然是因為太弱的緣故吧。
因為他太弱了,所以才會什麼都做不到,所以才會在面對血親的哭泣時都束手無策。
“哥哥,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嗎?”淚眼朦朧間,五條未霜曾這樣問道。
“……不可怕。”五條悟當時是這樣回答的,因為他的心中從未升起過恐懼。
死亡不可怕,但卻能令人陷入悲傷,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