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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當日,暮色未臨,杜三郎便早早地從府中離開,直奔顧九租住的地方,甚是激動,尤其是當他和顧九並肩穿梭於歡鬧的人流中,整個人忸怩不安,面紅耳赤,說話也磕磕絆絆。
冬日天黑得早,兩人沒逛一會兒,皎潔的銀月便懸於蒼穹。
杜三郎領著顧九來到一處岸上,那兒停著一隻精美奢華的畫舫,這是他早些日子便令人精心準備的。
杜三郎鼓起勇氣,邀請顧九一同登船放燈。
顧九看到那船,臉色卻微微一變。但顧及到杜三郎的情緒,她還是嘗試著邁出腳,但那段記憶反複躍出腦海,無論她怎樣去遏制,始終無法壓下去。
顧九唇色泛白,歉意道:“杜郎君,不好意思,我坐不了船。”
杜三郎問:“為什麼?”
顧九道:“我暈船。”
杜三郎又要在勸,但顧九仍沒有鬆口的跡象,他也只好作罷。恰好旁邊不遠處有猜燈謎的攤位,周圍站滿了人,熱鬧極了。
杜三郎急於在顧九面前表現,一鼓作氣,連猜了好幾個,但中途遭遇強手,沒能贏下那隻最漂亮的兔子花燈。他拿著獲得的鏤空花紋面具,羞澀道:“顧娘子,你喜歡嗎?”
顧九垂眸掃了眼:“很好看。”
杜三郎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然後要幫顧九戴上。顧九沒說話,任其為之。或許是隔了一張面具,杜三郎的勇氣也不由大了些。他望著眼前這個令自己一見鐘情,再見傾心的姑娘,忍不住傾訴自己的心意。
對上那雙真誠的眼睛,顧九思緒如麻。
她今日赴約的原意是想徹底擊碎杜三郎的希望,但在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絲絲遲疑。
元宵一過,再幾日便是三年之期。
她用三年的時間去等一個人,難道接下來還要再用三年的時間去遺忘他嗎?人生苦短,應當及時行樂,她是不是也該早些放過自己了。
顧九唇瓣微動,話語卻堵住了喉嚨,惹得她心煩胸悶。
而杜三郎表白完之後,小心翼翼地抬眼瞧著顧九,見她目光怔然,還以為是被他這番自說自話嚇到了,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顧娘子,我......我不是......”
一語未盡,卻見顧九神情劇變,突然一把用力地推開他。杜三郎毫無防備,往後連連踉蹌好幾步,狼狽地仰倒在地。但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從天而墜的花盆,登時面如土色,嚇得啞然失聲。
而顧九推開了旁人,自己卻躲閃不及。她感覺頭頂處有一陣錚錚寒風裹著殺意,直直地砸向她。顧九下意識抬起胳膊,閉緊了眼睛,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可就在旁人驚呼不已的聲音中,意料之內的疼痛並未到來。因為就在她閉眼的剎那,從人群中沖出一位郎君,一把攬過她的腰身,身上的玄氅隨著一道勁風綻開,既擋住了顧九的視線,也替她擋住了飛濺的土壤和瓷片。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喝彩和掌聲。
而顧九的心髒卻驟然一停。
她失神地抬起下頜,對上一雙掩在醜陋鬼面之下的黑眸。
那男子眼尾微垂,緩緩鬆了手。
這時杜三郎慌忙起身,一時情急,握住了顧九的雙臂,上下打量著她有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