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他希望她好。
齊向安冷哼一聲,不屑道:“阿悅是本官的外孫女,本官自然不會不管她,倒是你......”他嘆息一聲,沉痛道:“子玉,你當真糊塗啊。”
傅君覺得有些好笑,卻也明白多說無益,更不會供出齊向安。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死前識趣一點兒,為傅家討個好,只要李悅一日是傅家的命婦,齊向安就不會棄傅家的安危於不顧,他能做的也僅止於此了。
隨著“咚”的一聲巨響,殿門被合上,截斷了他人生當中最後一絲光亮,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且木然——
“臣罪無可恕,請陛下降罰。”
廣安三年五月二十一,刑部尚書傅君因暗殺外廷官月夜及前左僉都禦史仇瑞、私造禁毒、間接殺害官、民數千人,罪大惡極,被判處斬刑。行刑後,頭懸於午門三日,屍身丟去放鷹臺,不得入殮,不得立碑,不得祭拜,以儆效尤。
隨後,大理寺卿齊向安分別向皇帝和內閣諫言,請朝廷念在其妻李悅曾在蘇州水患時設棚施粥,捐銀千餘兩的份上免除傅家人的牽連之罪,皇帝應允。
至於右僉都禦史羅彙,亦因隱瞞朝廷重要情報,誣陷其同僚“風聞奏事”,參與殺害前僉都禦史等多項罪被判處死刑。他的死亡判決書還是在受完那五十五下杖刑後被召回太和殿才下達的,等於他方受完刑、聽完旨,連藥都沒來得及上就被抬去了昭獄。
辰時,金烏熾烈,暖意漸起,曦光灑在三大殿的琉璃瓦上,波光粼粼的一片,華美而莊嚴。
唐瓔走出太和殿,抬頭望向茫茫碧空,忽覺心境開闊。
轉念間,她忽然就想起了數月前姚半雪對她的忠告——“樹倒猢猻散,大魚的把柄抓到了,它肚子裡的小蝦米自然也跑不了。”
的確如此,傅君這一倒,羅彙最終也沒能跑掉。
她不得不承認,姚半雪此人慧極,且料事如神,有時她雖然不恥他的某些做法,但在做官這方面,她還有很多東西要向他學習。
齊向安到家時,齊葛氏正在收拾行裝,見了他,她微微一愕,轉而笑道:“大人回來了。”
齊向安沒有應聲,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夫人這是要出門?”
齊葛氏“嗯”了一聲,“我想去看看兄長。”
她說話時輕輕柔柔的,唇角會習慣性地往上揚,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柔和又迷人。
如今她年華已逝,頰邊的梨渦早已消失,然而在他的心裡,她的美貌一如當年。
齊向安怔了怔,伸手撫上她的秀發,卻被她偏頭躲開,不由微微一怔。
齊葛氏顯然也有些錯愕,匆忙找補道:“昨日頭痛,燻了些安神的艾,怕頭上的艾灰髒了大人的手。”
齊向安聽完她的解釋並未說話,默默收回手,目光掃向臥榻上大大小小的包袱,“內兄的屍首埋在城郊的墓園,來回不過一日的光景,夫人何需準備如此多行囊?”
葛留是吸食大煙而亡的,屍體本該被丟去亂葬崗焚毀,還是他的幾番運作才使他的屍首進了棺,入了土,每年可享人祭拜。
齊葛氏沒有說話,嘴唇漸漸有些泛白。
齊向安忽然拉過她的衣袖,將她圈進自己懷裡,柔聲問:“夫人到底要去哪兒?”
聞言,齊葛氏深吸一口氣,將頭埋在丈夫的肩頸處,一滴淚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