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邗江邊,他違心的那句“嫁給太子,不是挺好的嗎”令他抱憾終生。他痛恨自己沒有交代的離開,也明白如今就算有了交代,也改變不了什麼。
縱然如此,他也不想留下遺憾。
熾烈的日光下,碧波蕩漾,白蓮搖曳,蓮心沁在湖水之中,蓬勃清潤,馥郁芬芳,一如眼前的女子。
墨修永望著她,思緒回到了年少時。
那時的他,無憂無慮,意氣風發,倚著為裴序辦差的由頭去了維揚,實則不過遊山玩水,逍遙自在。
也正是那時,一抹旖旎的風光闖入了他的世界。
印象中的女子寡言少語,氣質出塵,清雅中帶著幾分靈動,似一隻狡黠的小鹿。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也跟著生了牽掛……
時過境遷,邗江邊那個浣足拾慄的女子早已遠去,如今的她,緋袍加身,氣勢鏗鏘,眉眼秀麗如初,卻也承載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東西。
而另一頭,女子並未對他和離一事做出評價,眉眼微垂,始終一副淡淡的模樣,似乎並不在意,聽他似有辭官之意,只頓了一下,道——
“在興中時,你曾刻意隱瞞孔青的身份,意圖混淆視聽,是為欺君,然而宮變那日,你卻給裴鎮府使去了信,令他及時趕到了南陽宮,是為救駕。如今功過相抵,加之周小公子的忠心,縱使周皓卿叛亂在先,伯府也並未被抄家,是以你也……不必急著走。”
是挽留的話語,墨修永卻並未感到驚喜,只因他明白,阿瓔此言,不過是想為君王留賢罷了。
遂幹脆地搖搖頭——
“我欲去興中。”
短短幾個字,唐瓔幾乎立刻就參透了他的願景,恭贊道:“墨大人高義。”
果然……
墨修永有些失落,然而更多的,卻是釋然。
不甘,卻也釋然。
他令船伕拿來一壺溫酒,為女子斟了一杯,垂眸道:“我明日便走了,今日之行本是臨時邀約,我……沒想到你會過來。”
此言一出,唐瓔卻是笑了,順手接過酒盞,仰面一飲而盡,灑脫道:“你我相識一場,故人辭別,何不來相送?”
墨修永搖了搖頭,放下酒盞,唇角彎成一個無奈的弧度——
“阿瓔,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每每你有求於人的時候,左眼都會下意識地跳一下。”
言訖,不待女子有所反應,又道:“說吧,什麼事兒?”
唐瓔有些訕訕,眸色卻無比堅定,直言道:“我想將周惠要回來。”
墨修永頷首,“原來如此。”
鐘謐下獄後,遠寧伯周懷錄對他的態度也跟著急轉直下,他原以為周懷錄會對他發難,可週皓卿逼宮一事終究給了伯府不小打擊,周懷錄尚且自顧不暇,再加上他在廟堂深耕數年,多少掌握了一些周懷錄的把柄,想借機從伯府要兩個女人出來倒也不難。
舒姨娘暫且不論,就連周惠,作為未出閣的女眷,若不是願待在伯府,也是可以跟著他這個二哥走的。
見對方許久未作答,唐瓔輕咳了一聲,垂眸續道:“興中悽苦,墨大人也不想讓令堂和令妹跟過去受苦吧?”
墨修永對此倒是開明,“這就要問問她們的意願了,我母親是願意的,至於小妹……”
“——周惠那頭我去遊說,你肯放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