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容時輕答了一聲“是”,眸珠微微顫抖著,上下櫻唇咬得死緊,貝齒間發出細碎的“簌簌”聲,似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黎靖北皺了皺眉,方欲開口,唐瓔卻笑著搶先道:“行,我考慮看看。”
此言一出,二人神色驟變。
陸容時似是得了某種赦令般對著兩人連磕了三個頭。
“多謝大人!!多謝陛下!!!”
黎靖北則沉默地望著她,陰沉的面容上寫滿了不悅。
眼看身側的男人隱有爆發的趨勢,唐瓔趕緊看向陸容時,頷首道:“你先下去罷。”
陸容時尊榮了一輩子,何曾聽過這樣的呼喝。
霎時間,猙獰的面容上寒光驟起,正思索著如何回應,丹陛上的女聲再度傳來——
“怎麼?不是說要做小伏低麼?本官的吩咐,你沒聽見?”
陸容時深吸一口氣,饒是心中憋悶,卻也明白今時不同往日的道理,抬起頭,最後看了黎靖北一眼,默默掩下了所有不甘。
“臣妾告退。”
陸容時走後,南陽宮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
晨曦下,君王單手支著下頜,側眸望向窗外的春槿出神,偶爾掃兩眼書卷,眉宇間凝滿了不悅。
金烏灑在他褐色的眸珠上,樹影斑駁間,似一副深藏於初春的畫卷,深邃又淩厲的,令人心馳。
唐瓔與黎靖北相知多年,又豈會察覺不出他情緒的變化?
當即拉了男人的衣袖,鹿眸微彎,將唇角翹得老高,柔聲道——
“臣近日公務繁忙,心緒上難免有些浮躁,恰逢今日冬雪漸消,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屆時陛下若是得空,不如陪臣出宮散散心?”
黎靖北聞言心頭一暖,長睫垂下,將眼尾的鋒銳斂去了不少。
他聽得明白,阿瓔在邀請他。
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從前在東宮時的日子。
彼時唐珏倒戈靖王,鬧得整個東宮腥風血雨,謀臣幕僚們血書力諫廢妃,作為忠渝侯長女的她自然也免不了受到沖擊。他知她心緒不寧,卻以自己想散心為由邀她去看秋星晝見的奇觀。
而今,她以同樣的細膩來溫暖他。
原來他對她的好,她都記得。
然而,感動歸感動,想起她方才面對陸容時時那般爽快大度的模樣,黎靖北心中依舊不大暢快。
遂斜了她一眼,難得擺出一副驕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