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大人來過傳話,說是都察院若無扣押嫌犯之所,此人......”他抬手指向林歲,惑人的桃花眸微彎著,不含一絲溫度,“大理寺可代為收監。”
林歲聽言,立刻驚怒出聲:“你們敢?!!”
說罷,一把掀開身下的草蓆,抓著牢籠的欄杆不屑道:“哼,李大人?就方才那個臭婆娘?芝麻大點兒的官也敢對老子叫囂!豎子!我要見陛下!!”
陸子旭卻不以為意,只不疾不徐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輕飄飄落下一句話。
“這是董大人的意思。”
此言一出,林歲徹底沒了聲響,亂發披散在他慘白的臉上,顯得頗為滑稽。
他十分清楚,自己堂堂二品官,若無切實證據,刑部是留不住人的,就算是刑部尚書也不行,可大理寺就不一樣了。大理寺卿董穹雖然在職級上比沈知弈低了一級,但他自天子潛邸起便一路跟隨,是黎靖北的左膀右臂。
簡言之,董穹的意思就是天子的意思。
天子要對他動刀,無人可阻。
至此,他已然失了退路,任何掙紮都是徒勞。
皇帝是從何時開始察覺的呢?他又知道了多少?他同“老師”的關系……還瞞得住嗎?
另一頭,唐瓔對黎靖北的決策亦感驚訝,只一瞬,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圖。
“如此,便有勞董大人了。”
言訖,她又將目光轉向林歲,令獄卒重新為他戴上鐐銬,目光下移,落在男人不甚明顯的喉結上,清潤的瞳孔中沁滿了寒冰——
“你既如此厭女,往後餘生,便跟你喜歡的男人待著去罷!!”
說罷,不顧身後男人的辱罵聲,轉身離開了暗房。
廣安五年二月末,周皓卿逼宮失敗,逆黨餘孽悉數落網。
兩日後的朝會,天子履行此前對郭傑的承諾,下令修建忠文廟,親臨祠堂為香室案的受難者立碑,並依言將其兄郭生的屍身遷入功臣墓。
三月初,唐瓔去了趟皇陵。
暖陽下的紫金山依舊磅礴,饒是春初,湖邊的柳樹已長出新芽,可遙遙望去,目之所及依舊是綿延的山體和厚重的積雪。
唐瓔駐足而立,默然觀望著這相極的兩個世界,不由心生感慨。
三年前,她受姚半雪之託來功臣墓探查仇瑞的遺體,偶然遇見了前來祭拜亡母的黎靖北。一番爭吵過後,她不顧體面,絕情而去,徒留他一人在狂風中買醉。而這一切,都被那位心善的娘娘看在了眼裡。
娘娘彼時,應當十分心痛罷......
唐瓔心中有愧,遂趁著休沐日攜酒前來祭拜。
她抬高衣袖,任由濁酒傾灑而下,消失於雪泥中,留下黃跡斑斑。
“母後,以後的路,我陪阿木爾一起走。”
她的聲音很輕,卻又繾綣鄭重,帶著十足的真摯。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呼嘯的狂風,以及漫山遍野的枝椏亂響。
但是她知道,娘娘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