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終於消停了,建安也迎來了久違的晴日,冬陽照進太和殿裡暖融融的,唐瓔卻只覺得心裡的烏雲仍未散開,壓在胸口沉甸甸的。
散朝後,不斷有官員從身旁擦肩而過,她深吸一口氣,閉眼沉聲道——
“臣還有一人要彈劾……”
金烏初升,寒雪始消。
在冬陽的炙烤下,樹上的積雪也逐漸開始消融,細柔的枝椏似是再也無法承受雪堆的重量,猛然將之掀落在地,發出“啪嚓”一聲悶響,驚擾了亭中的下棋人。
被雪落聲影響,下棋人似也失去了興致,廣袖一揮,方想重開一局,便見前方急匆匆跑來一名白袍男子。
雪地濕滑,那男子卻跑得如履平地,腳下絲毫沒有打滑的跡象,一看就是武學素養極好的練家子。
那人見了他開口便問——
“老師,可是要救齊大人?”
下棋人並未將目光挪向他,只專注地盯著眼前的棋盤,淡聲道:“如今鐵證如山,他入昭獄是遲早的事兒。”
白袍男子點頭,“明白,我這就著錦衣衛那邊去打點,若是齊……”
“——不必了。”
下棋人打斷他,又緩緩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知道的太多了,為免後顧之憂,還是殺了吧。”
白袍男子猛然抬頭,卻見下棋人神色果決,語調平穩,在說起“殺”字時,竟連執棋的手都未曾停頓一下,細看之下,他眸中隱有哀色湧動,凜風吹過,卻又似什麼情緒都沒有。
白袍男子忽覺心中五味雜陳,沉默片刻,回了聲“是”。
說罷,又補充道:“學生這就讓千秋閣的人去安排。”
下棋人卻搖了搖頭,“你想辦法見他一面,將這個拿給他,就說……”
他從石凳下取出一方銀匣,裡頭躺著一頂墨藍色的男式玉冠,玉冠交出去的一瞬間,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就說……是我想讓他死……”
至此,白袍男子的心徹底涼了下去,然而,他也只是屏息了一瞬,便恭敬回道——
“學生知道了。”
酉時方過,天又陰了下來,一時驚雷滾滾,狂風大作,晃動著樹枝也跟著簌簌作響。
下棋人望了眼變幻的天色,默然收起棋盤,面容陡然間變得冷硬。
“——你該走了。”
白袍男子眼皮一跳,垂眸應了聲“是。”
齊府。
暮雨將至未至,頭頂的悶雷聲卻一陣強過一陣,白袍男子旋開機關,佝身閃入了齊府的暗門。
及至側堂,他擰開木栓,一道跛著腳的身影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