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原因,卻不是唯一的原因,她總不好告訴姚半雪她做了場噩夢,夢中還被兩個曾經在乎的男人相繼背叛了。
姚半雪默然看了她半晌,似沒有多問的意思,冰潤的指腹細細撫過茶盞,“為何跟過來?”
唐瓔觀他面色平淡,未見發怒的跡象,似是並不知曉她假冒他弟弟未亡人一事,心中微定。
她咳嗽一聲,道:“聽利芳說,大人一早便去了易府,可您方才卻又突然出現在榆樹街,似是提前知曉下官行蹤似的,若非大人順道買了幾味香,下官還以為您是特意過來尋我的呢。”
她這話說得有些沖,像是姚半雪故意跟蹤她似的。
…..其實一路追來,唐瓔心裡是不舒服的。錢老起初待她的態度算不上好,她費盡口舌,好容易哄得他開口,姚半雪這一去,功虧一簣。
當然,除開不忿外,她這話也是在刻意引導,若是能成功激怒姚半雪,也不愁他不願配合。
果然,姚半雪聽言俊眉輕皺,似是覺得有些冒犯,卻並未順著她的話往下解釋,而是反問道:“為何向錢老打聽我?”
唐瓔定定地看著他,“我想知道大人來青州的目的。”
她的回答真誠又無懈可擊,不玩兒虛的,索性將自己的目的挑明瞭說,若姚半雪再次避而不答,倒顯得他心虛了。
唐瓔原以為此番已是十拿九穩,豈料姚半雪壓根兒不著她的道兒,回答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穩——
“重陽將至,回家祭祖。”
說罷還晃了晃手中的艾香,以示真實。
一樣真誠又無懈可擊。
唐瓔有些失望,這就是她去錢氏香鋪的意義...... 說什麼“有問題就來問我,別偷摸找人打聽”,若他當真肯說,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既然話已說開,她索性直言道:“近幾日,您往易大人府上去的似乎有些頻繁…..”
姚半雪顯然覺得這個問題他不必回答,轉著杯盞漠然道:“你是在審問我麼?”
“下官不敢,只是......”
唐瓔抿唇,心中的不忿又添了幾分,“身為禦史,當慎獨慎友,動不失時,您明知易顯有問題、香肥有問題,卻還屢次三番地接近易府,獨身與他們親近,此般行徑,確實令下官不解,還有……”
她垂下眼睫,忍住胸中沸騰,“我們初入青州府那日,端看易顯在尋香樓對您的態度,很難想象你們是頭一回認識……”
她這話說的很委婉,只說了禦史應當是怎麼樣的,卻沒說他沒怎麼樣。
結黨,貪墨,反叛……對禦史來說,哪個不是要人命的重罪,只要行為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姚半雪助她良多,亦是她敬仰的同僚,她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
知她擔心,姚半雪面色稍緩,隨手放下茶盞,亦跟著鬆了些口,“我跟易顯確實有些故舊,然而尋香樓一遇,也的確是我跟他頭一回見面。”
曾有故舊卻是頭一回見面……
唐瓔不解,卻聽姚半雪又道:“還記得你問及老師的死因時,我曾對你說過的話嗎?”
唐瓔垂眸,那日在馬車上,他似乎說過——
“有人胸懷明月,守心如一,有人錦衣夜行,以身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