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來人,章同朽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先看了眼唐瓔,示意她趕緊躲進去,然後轉身恭敬道:“姚大人。”
他施完禮,見姚半雪的視線已經察覺到了唐瓔的存在,旋即介紹道:“這位是新來的女役張小滿,她方才領了公服,此時正準備去應卯。”
果然,他話音方落,姚半雪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
唐瓔伸手扶額,只能硬著頭皮道:“爹,你胡說些什麼呢!”她抓住章同朽的手臂使勁掐了掐,想給他點暗示。畢竟此前在靈桑寺,她曾對姚半雪謊稱是章同朽的女兒,章同朽的這般舉動簡直是把姚半雪當猴耍了。
她費勁暗示半天,豈料章同朽並未會意,眼看著自己的衣角即將被她拽住,他眼皮一抖,徑自撇開她的手怒道:“小張,男女授受不親!本官是有家室的人,你莫要對本官動手動腳的。”
唐瓔徹底絕望了,望著章同朽的衣襟默然不語。
“旬安。”姚半雪又喚了他一聲,寒霜般的面容上掛著事不關己的冷漠,彷彿對兩人之間的關系並無探究的慾望,“寒英是新來的仵作,你先帶她去熟悉下府署的環境。”
“寒英?”章同朽先是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答了聲“是。”
姚半雪點點頭,轉向唐瓔,淡淡道:“半個時辰後,來殮屍房見我。”
這是要讓她去驗江臨的屍體,唐瓔自然不會拒絕,“是。”
吩咐完兩人後,姚半雪就離開了,寒風中僅留下一縷若有似無的合歡香。
“你跟姚大人認識?”姚半雪走後,章同朽問她,眼眸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詫和好奇。
唐瓔無奈,只好把前因後果同他解釋了一番。
章同朽聽完經過,一張臉瞬間皺成了苦瓜,“哎喲你早說嘛,這下好了,我倒莫名給自己挖了個坑,明年就是吏部的政績考核,我這般欺瞞他,他若有心給我上眼藥,唉…”
回想起方才的舉動,又聯想起自己往後的仕途,章同朽懊惱不已。
唐瓔有些訕訕,“您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讓我說嘛…”她想解釋來著,分明是他不給她機會,急匆匆的就想推她進偏殿換公服。
章同朽嘆完,又好奇道:“這麼說來,你如今算是還俗了?”
唐瓔點頭。
他嚥了下口水, “宮裡的那位…他知道嗎?”
唐瓔頓了頓,“應當是不知情的吧…況且,有官方的戶籍文書為憑,此事不好作假。”在姚大人的幫助下,昨日夜裡靈桑寺又發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正是道信唯一的女弟子妙儀,她的“屍體”也被連夜運出了靈桑寺,一切都做的了無聲息。
“再說了,”唐瓔斂首,淡然道,“即便有所察覺,我與他塵緣已盡,兩載過去,就算他偶然間得知了我如今的境遇,也未必會在意。”
她言辭間未見情緒起伏,彷彿只是在談論一個可有可無的故人。章同朽不禁打量起眼前的小侄女,她一身青色布衫,頭上戴著寬厚的鬥笠,素衣樸裳卻難掩姝色,五官妍麗,肌膚勝雪,眉宇間隱逸著一片淡然之色。
許是清淨之地待久了,比之兩年前,她似乎還多了些空靈之氣。
說起她的前夫,章同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方想再說寫什麼,唐瓔忽然問道:“對於道信師父的死,表舅有什麼線索嗎?”
她”死“後,姚半雪代知縣全盤接手了此案,章同朽作為維揚同知,多少也會知道點訊息。
“別的倒沒有。不過…李主簿審問得知,你師父身殞那夜,靈桑寺似乎還接待過一位特殊的施主。”章同朽抿了抿幹涸的唇,回憶道:“據寺中某比丘交代,那人穿著一身黑衣,鬥笠帽簷很大,眉、眼、鼻、唇幾乎都被那寬大的鬥笠給遮住了,只隱約能瞧見他下巴左下角的位置有個大痦子,那人自稱在山中走失了,特意來寺裡借宿的,香火錢還留了不少呢。”
唐瓔皺眉,寺裡人員進出的事都是她大師兄明鏡在管,她對此毫無頭緒。
”那人可抓著了?“
“沒呢。”章同朽嘆了口氣,“也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的,總之在知縣下令將靈桑寺圍起來的之前,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至今仍未找到。”
唐瓔點點頭,那人若是兇手,恐會些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