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坐在打著雙閃的事故車裡,把已經息屏的手機扔到副駕,百無聊賴地反複把玩一支金屬質地的打火機。
不到四十分鐘,寧夷然比拖車師傅先一步趕來。
當初為了方便跟周旋見面,寧夷然將另一輛車從北京一路託運到這邊的機場,每月付一筆停車費,可因為工作太忙,和她這一面拖到今天才見上。
車窗積厚厚一層灰,被人調侃似的留下一排字:不開的話借我開開。
他從機場提車時沒顧得上擦拭,被雨一澆,字跡糊成了一團。
白行樾瞥一眼髒汙的車身,嗤道:“打哪兒逃難來的?”
寧夷然沒接這玩笑話,自顧自說:“可真有你的,剛回國不到一週,直接從北京自駕到這,熬了這麼多個小時,把車都熬拋錨了。”
白行樾說:“我又不急著見女朋友,也不趕時間,自然要放慢節奏。”
畢竟有二十幾年的交情在,五年時間沒見,兩人絲毫不覺生份,互相調侃了一會,等白行樾開來的那輛車被拖走,寧夷然啟動引擎原路返回。
一番折騰下來,雨差不多停了。
寧夷然滿打滿算來過這座城市兩次,人生地不熟,好在他對吃喝玩樂一向很在行,毫不費力找到一家高檔私房菜館,就近給兄弟接風。
因為惦記周旋一個人在房間,這頓飯沒吃太久,草草結束。
回到酒店,寧夷然在隔壁另開了一間套房,進電梯前,臨時接到一通工作電話,把兩張房卡和食物打包盒遞給白行樾,晚幾分鐘再上樓。
白行樾似笑非笑:“兩間房,你是準備讓我開盲盒二選一?”
寧夷然大致瞄了眼,囫圇點一下最上面那張房卡,擺擺手,轉身走了。
白行樾刷卡進門,隨意扯兩下衣領,按動打火機,倚窗點一支煙。
抽了一口,透過繚繞霧氣,看到地毯上那雙過膝長靴,他不由眯了眯眼。
剛想走,主臥的門忽然被擰開,腳步聲由遠及近。
周旋先睡了一覺,洗過澡,裹浴袍出來,一頭濕發披散著,肩膀纖瘦,渾身白裡透紅,有種江南水鄉養出來的細潤。
原打算去冰箱拿瓶喝的,沒想到外面有陌生人在,她猛地頓在原地。
逆光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穿款式簡潔的白衣黑褲,單隻手臂支著窗臺,指間夾煙,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笑了聲,打量得明目張膽。
對視一霎,誰都沒主動道出那句開場白。
對方似乎比她更沒有介紹自己的打算,只淡定地吐出薄薄一口煙圈。
周旋眼皮跳了跳,心裡不是不窘迫,卻沒躲閃視線。
窘迫之餘,她無端分了下神,給他定下第一印象——不同於寧夷然外放的暖調氣質,眼前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像半晴不晴的雨後天氣,溫潤偏沉。
也像露水順玻璃紋路往下淌,滑過長長一條水痕,一眼望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