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三戚老三,你他孃的死了沒?”
運河岸邊的一處灘塗上,一個光著膀子,瘦骨嶙峋的漢子,肩膀搭著一個布兜,正衝著不遠處一個躺在樹蔭下的漢子,大聲喊道。
這玉龍大運河兩岸,從前朝開始,一直多有修繕,這兩岸的灘塗,被縴夫們腳踩腳踏,大多數地方都堅實如硬地。即便是些鵝軟石的河灘,也平整光滑。
再加上兩岸堤壩種植的各種楊柳,千條萬縷,若非運河水渾濁了些,這兩岸著實是個不錯的風景之地。
那躺在樹蔭下的戚老三似乎聽到了喊聲,慢悠悠地坐了起來,也是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臉頰凹了進去,體型頗為高大,只是身上看著不生幾兩肉,空空一個寬大的骨架,看著頗為駭人。
晃悠悠的站起身,頓時衝著瘦骨嶙峋的漢子應了一聲道:“屠鳥兒,你叫喚老子作甚,不知道老子這一起身動彈兩下就餓了?”
被稱作屠鳥兒的消瘦漢子嘿嘿一笑,接著怪笑道:“戚老三,合該你這大肚皮餓不死,快,莫要再躺著了,來活了,錢家商號要裝貨去東麟郡,都是貴重物品,不要雜七雜八的人,只挑手腳乾淨又有氣力的……”
“哈哈哈……”
戚老三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笑了起來,幾步朝著屠鳥兒跑了過去,砂鍋大的拳頭,錘在了對方瘦骨嶙峋的胸脯,砰砰作響:“我早就知你是個講義氣的,不枉之前替你打了幾架,快去快去……”
“嘿嘿,莫急莫急!”
屠鳥兒看著戚老三著急的模樣,反而笑著擺了擺手,伸手從肩膀上取下布兜,從裡面掏出了兩個黃色的幹餅子,遞到了戚老三的面前,“知道你這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墊吧墊吧肚子。”
“屠鳥兒,你……”戚老三望著乾瘦漢子遞到面前的幹餅子,一下有些愣住。
“愣著作甚?”屠鳥兒卻不以為意,伸手將兩個幹餅子賽進了對方手裡,“你我兄弟,雖如今不拉縴了,可賣力氣的事,如何能做不來,快些吃了,與我去碼頭等著。”
戚老三稍稍沉默了一陣,突然重重點了點頭,“好。”
說著,從屠鳥兒的手裡接過對方的幹餅子,也不就水,就那麼幹巴巴的大口大口咬了起來。
這餅子乾硬無比,尋常人啃上幾口怕是都要噎到,可戚老三彷彿沒嗓子眼似的,吞嚥起來毫不費力。
屠鳥兒望著戚老三狼吞虎嚥的模樣,笑呵呵地繼續道:“戚老三,我與你說,我可和那管事的打了包票,你一人能幹三個人的活,但只要兩個人的錢……”
“莫……說……三個人的,若讓我吃飽了,五個人又如何……”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便朝龍驤郡外的碼頭走去。
碼頭前,人流如織,卸貨的,裝船的,挑擔的,扛袋的,各種力工、小販、商戶,嘈雜一片。
又有管事的胥吏和各家商號的管事、僱工,揮舞著棍棒之類的器具,維持秩序,吆喝不斷。
如今商船比之過往少了起碼三四成,靠著這碼頭混飯吃的縴夫、力工人數陡增,都聚集在這裡,等著被人選中,前去做夥計。
幾個商號的管事和下人,站在碼頭前一處貨倉前,看著蜂擁而至的乾癟苦力們,正挑挑揀揀,選出了一些稍微看得過眼的漢子。
屠鳥兒和戚老三兩人到的時候,一樣被堵在了外面。
好在戚老三人高馬大,如今雖是瘦的厲害,可兩塊餅子下肚,也有了幾分力氣,從外圍不多時就擠了進去。
兩人一路穿過了嘈雜混亂的碼頭,來到了錢家商號的貨棧前。
屠鳥兒領著戚老三,穿過了一些個護衛門房,來到了錢家貨棧門外。
貨棧前已經站了不少人,不過屠鳥兒熟門熟路,很快進了錢家貨棧。一進門就看到了門邊坐著的一箇中年人。
一身管事的裝扮,正翹著腳在慢悠悠地喝著茶水。
屠鳥兒幾步上前,笑嘻嘻地湊到那管事模樣的中年人身邊,躬身道:“三管事富貴如意,屠鳥兒給管事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