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看著彷彿暴怒不已的老人,漸漸冷靜了下來。
濁黃的雙眸落在了劉二的身上,聲音難得的吐字清晰,“去,必須去!”
“爹,這是為……”劉二有些不解。
劉睢氣色不佳的面容彷彿忽然有了精神頭,拄著拐在原地來回走動著,出聲教訓著自家兒子道:“你當為父信奉釋家佛陀是為了甚?還不是那時我走投無路,有了那兩尊佛像庇佑,方才能有了這份家業。如今時事易轉,佛像也被毀了,我們家名聲也壞了。這次卻是一個好機會。”
一邊說著,一邊老人在院子中走動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連拄拐都不需要,恍惚間讓劉二都覺得又見著了正當壯年時的父親。
“二郎,你帶牛娃去了,一定要找機會讓他排到前方,如今這天下在變,我是老了,你也是個愚笨的,唯有我們家牛娃,還算有些靈光,值得一試。若是我劉家祖上有靈,讓牛娃被選入道院,這……這也算是一步登天之事。”
說到這裡,老人劉睢神色越發熱切了起來,又瞥了一眼宛如木頭似的呆站在那裡的劉二,驀地再次狠狠用拐拄了一下地面,“不成,今日道院我也得同去。”
“這個……”劉二為難了起來,有些擔心道,“爹,你這身子骨……”
“我這把老骨頭還沒入土呢。”劉睢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但凡你能機警一些,這事也不用我去,你是真不懂得其中道道和這裡面的機緣。”
大週二百年,確實是將許多東西都給泯滅了個乾淨,但雁過留痕,終究是有一些東西流傳下來的。
如劉睢這般年輕時行走過天下,還得了些許際遇的,多少還是瞭解一些。
尋常人想要拜入那些仙道宗門,極為不容易,很多時候即便是知道山門所在,可任你有什麼手段都進不去。
這些宗門自古以來,隱於凡人不可知的各處之中,招收弟子要麼是從門內門人開始,要麼也是在世俗世界裡挑選王權社會的有身份者。
少數一些無天賦離開宗門的,又或者一些家中有長輩在,但自身無法進入,繼承了幾手術法的,算是民間術法流傳的來源。
到了大周的二百年,那更不必說,宗門銷聲匿跡,哪怕真的有暗中發展傳承,不是被對方找上,也是無處可尋。
而這次不同。
這次是道院,或者說是道門,真正的大張旗鼓的選拔招收弟子。
幾乎沒有幾個人不為之心動的,修仙修道,長生不老,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再偉力歸於自身的這種神魔世界,這一條路,毫無疑問,比起當官什麼的,還要有盼頭得多。
也只有那種戲文裡,才會覺得家裡有人得緣法去修道不好,反而要逼著對方去考功名科舉,這兩者哪裡能有可比性。
劉睢心中打定了主意,衝著劉二擺擺手:“去吧,將牛娃給叫醒了,然後換身乾淨些的衣裳。”
“唉。”劉二點頭應是,急急忙忙往自家後宅去了。
日上三竿。
滄瀾縣的街頭越發熱鬧了起來,街道上車馬往來如水,行人如織。
各種叫賣、吆喝,喧囂之聲好不熱鬧。
自北地司州疫亂之後,近些年終於逐漸安穩下來,滄瀾縣北面的幾處渡口外,商船往來日贈,雖各地依舊多有盜匪、鬼怪之事,但在滄瀾縣以及滄瀾縣所屬的滄南郡各地已經安穩下來。
惶恐不可終日的百姓再次從家中走了出來,又有逃難的、無處可去的,以及一些膽大的商賈,從天南地北朝這大江南岸的滄南郡各處。
其中,又以臨近大江的滄瀾縣,最為是繁華。
只因不知何時起,縣中原本的縣衙所屬,突然坍塌湮滅,而後,在縣衙原本所在的位置,段段時日起了一棟十三層高的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