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如血。
站在西側斷裂的城牆邊緣,遙遙東望,紅日東昇,渲染霞光一片。
陽光落在大戰之後的寧西城,破壁殘垣,混亂不堪,有惶恐了一夜的商賈和住戶悄然走上了大街,望著半個城池所遭受的巨大破壞,惶惶然逃竄離去的,又或是無聲加入到修整各處殘破之處的。
復又回首以西。
順著日光揮灑的方向,茫茫瀚海,近處地面湛湛反射著金光,平滑如鏡,那是指地成鋼之後術法奇效,地面沙地已化作精鋼。
地面上又有許多狼藉、屍骸、碎骨、血跡,昨夜幾路妖兵妖蠻突襲,其他幾路被阻隔,僅有的一路突入城中,又被寧西軍生生殺退,只能倉皇而逃。
這地上留下來的各種屍骸痕跡,便是那些逃竄的妖魔所留。
“妖魔群居,便也如人。有畏有懼,抱團而起。”蒼老幹啞的聲音突兀響起。
哥舒揹著手,腰背挺立如槍,遙遙望向西面陽光之下無盡的瀚海,隱約間彷彿目光已穿透瀚海,望向了瀚海以西的百萬蠻荒之地。
“道人!”
哥舒忽而轉過頭,望向一旁的裴楚道,“昨夜可曾見了那瀚海妖國之主凌鉅子。”
裴楚遙遙觀望陽光下漸漸從陰冷裡復甦的瀚海沙漠,聞言輕輕點頭:“昨夜被其引出城外,斬其分身。”
“三千里瀚海,其中妖王凌鉅子,我已曾會過。論道行,雖是大妖,卻也不過尋常,若龍虎氣尚在時,我一人也是不懼。”老帥哥舒輕吐濁氣,雙目泛起一絲淡淡殺機。
“我也信大帥。”
裴楚再次附和稱是,他能夠清晰的察覺到,這位老帥雖臻至武道絕頂,可常年案牘勞形,氣血已是呈現衰敗氣象,但其內心又蘊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
裴楚無法具體說明,但道法顯聖,多有唯心,這股蘊藏內心的力量,應當是其心中有堅忍不拔之志,風雷雪暴不可摧之信念。
若是龍虎氣尚在時,這般武將,有蘊含破法誅邪的龍虎氣直刀在手,足以讓諸多妖魔恐懼。
對於這位寧西城類比城主,寧西軍靈魂人物,他心中也多有敬仰、好奇。
寧西軍的戰力不必說,冠絕裴楚所見大周諸多軍隊,哪怕如今是老卒,若拉到大周腹心之地,恐怕不消多少時日,就能打下一片基業。
而這位老帥哥舒,在裴楚的眼中昨夜的表現並不算是如何出彩,可就是這麼一個老人,只要出現,就能穩定人心。
他與那尉遲將軍喝過一場酒,也見過對方統御士卒,端是大將風采,以裴楚所見之人,也就寥寥幾人,如張萬夫之輩或可比擬。
但就這般人物,“死而復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老帥哥舒面前見禮參拜。
帥為中軍,是磐石,是山嶽,不像將可為前驅,馳騁沙場,但卻是整個寧西軍的靈魂。
裴楚近距離見過寧西軍的甲冑兵器,雖無龍虎氣破法誅邪,可不論是老卒所用直刀長槍,亦或者是身上所穿的甲冑,都極為精良。
城內如今雖是凋敝,但眾多老卒並未虧待,均是靠著這位老帥勉力支援,所鬧起來的喧囂,不過是數十年積累的鬱氣難平。
而且寧西軍之中流傳的多是為人道、為天下蒼生,戍守邊關,這等道理,知易行難,實在讓他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