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知道,尉遲將軍的武藝絕頂,哪怕如今年邁,可尋常妖魔都難以抵擋其分毫,更不用說普通計程車卒。
這一下,不少鼓譟的寧西軍驟然沉默了下去。
但另外一匹人,卻又轟然叫好了起來。
叫好的這些老卒,雙目赤紅,神色興奮而癲狂,彷彿心中那根長久繃著的弦已經徹底斷裂,心中猛獸脫匣而出,再不受束縛。
廖騰單膝跪地,面對尉遲策馬朝他衝殺而來,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反而在最關鍵的一刻,閉上了雙目。
終究一死而已,死了,也就不必再去面對這些心頭千斤重的重擔。
恍惚間,他似能回想起數十年前出瀚州來寧西城的事情。
那時節,他心高氣傲,自詡練過拳腳武藝,好打不平,可終究還是惹出了是非,無奈遠走寧西城。
後來入了寧西軍,又與犯邊的妖蠻廝殺了一場。
之後漸漸瞭解到了那位大帥,並且因緣際會曾得蒙其攀談一二。
他至今依舊記得那帥的那番話,這天下終究是要有人在這寧西城的,我輩男兒若不在此,難道還指望其他人?!
三年、五年、十年……
一次次廖騰都覺得再難支撐下去,可他又一次次地堅持了下來。
飢餓、病痛、孤寂、思鄉,種種情緒不一而足,有些人埋骨此地,有些人悄然逃離,但更多的還是如他這般,在此駐守,承受煎熬,日復一日地警戒,與妖蠻妖兵廝殺。
人生不到百年,最後不過是黃土一抔,終究不過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呼——
火玲瓏戰馬驟然發力,一躍數丈。
人借馬力,馬背上尉遲手中的熟銅鐧攜帶無匹力道,朝著廖騰當頭打了過去。
山石可碎,遑論人的頭骨?
“將軍!”
單膝跪立在一旁的惡漢方朝虎雙目含淚,猛然高呼,他魁梧的身板上穿著的衣甲似乎都被鼓脹起來的骨骼肌肉給撐破了一般。
前面不少人罵他罵得不錯,他不是什麼良家子。之所以會來到寧西軍的原因很簡單。
他是流放的罪犯。
早年間大周境內不少罪犯都會被髮配到寧西城,一路艱難困苦不必多說,能真正走到這裡的十不存一。
可真的到了寧西城,進入寧西軍之後,許多人都從曾經的奸惡之徒,漸漸轉變。
不論是恕罪也好,還是為了心中的熱血也罷,還是他們這些人無處可去,又或者僅僅只是感懷老帥恩義,總之,在這寧西城數十年,他絲毫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