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饒谷郡連片聚集的木屋內,身材幹瘦的李老漢驀然從黑暗中驚醒,左手下意識地摸起床邊的柴刀,一下坐起。
許久,李老漢望著狹小黑暗的房間,無聲地吁了口氣,摸了摸額頭上的細密的冷汗,掙扎著從床上爬起。
隨手將一件薄薄的單衣穿上,李老漢回身瞥了一眼躺在乾草鋪上的小小人兒,渾濁的眸子裡,隱隱閃著微光。
老漢輕輕開啟門走出了房間,望著屋外已然有少許人走動的身影,恍惚間只覺前些年的經歷,宛如一場夢。
“耶耶……”
正當老漢準備隨手掩上門,木屋旁的廚下做些朝食,耳旁聽到了糯糯的呼喊聲,聲音裡隱約帶著些許哭腔和驚慌。
老漢急忙頓住腳步,朝屋內望去,見簡陋的木床上,一個六七歲的孩童不知何時已經坐起身,眼中隱含霧氣,正在找他。
“耶耶在這。”
老漢在門邊應了一聲,床上的孩童一溜煙的滾下床,幾步就蹦躂到了老人腿邊。
“莫怕莫怕……”
老漢伸手摸了摸孩童柔軟雜亂的頭髮,咧著露出了一露了好幾顆的門牙,笑著安慰道,“這就是家了,莫怕莫怕。”
“家,家……”
孩童輕輕扯著老人單衣的下襬,長長的睫毛輕顫,亮閃閃的眸子回望一眼黑暗的木屋,又怯生生地朝外望去。
木屋外是連片的房舍,簡陋粗糙,不少房屋外面的木板柱子還毛毛糙糙,甚至有黃綠枝葉掛著的。那是用新砍木料匆匆搭建的,也有用一些老房子裡拆出來舊木料造的,還有少數是黃土築牆的。
只是不論用的是那些材質,被規劃的都整整齊齊,左右鄰里有間隔,前後房屋有通衢。百十戶人聚集一處,漸漸形成了一個村鎮。
在村鎮之外,一里多地便是阡陌縱橫的田地,晨風掠過,黃澄澄的稻穗嘩啦啦隨風搖擺,發出一陣陣響動。
屋外各處不少人家已經起了炊煙,也有早起的農人在家門口休整屋舍,趁著這會兒閒暇做些活計。
村子內外,雞鳴犬吠不時響起,雖不過是新建了半年多的村落,已經透著別樣的生機。
李老漢爺孫倆在廚房蒸了兩塊餅,用過了朝食,便關上木屋門,前往村外的田裡。
村外的小路已經被修繕過,雖不算寬,但夯實平整。
孩童跟在李老漢身邊,不時好奇地打量著左右。李老漢家中本來有十多口人,如今便只剩下他爺孫相依為命。
“耶耶,耶耶,那裡——”
孩童吮吸著手指,不時指了指遠處。
在村落的另外一邊的山腳,遠遠可見黑乎乎一片燒灼的痕跡。
李老漢知曉那是曾經這處地方的原先的村子,村裡的人差不多都死絕了,疫亂過後,官府讓人從裡面找了些合用的農具物件,其他的多半跟著屍體燒了個乾淨。
他們如今用的不少農具,多半都是以前鄉人、大戶家的,當然這兩年縣裡和郡裡也出了一些,不過數量還不太多,只有各村年底評選時候會做獎賞才拿得到。
“李老哥,今日來得晚了!”
“老叔!”
“小桃子莫要跟著你耶耶了,我家三娃正尋你玩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