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聽到裴楚和丁丘兩人的稱讚,但臉上並無多少喜色,反而略有幾分難掩的愁容,緩緩說道:“我少年時隨家中老人在龍驤郡乘船,那時節的航道忙碌比之今日更盛。”
“比之今日更盛?”一旁的丁丘微微愕然,似乎有些沒明白李直的話中意思。
裴楚卻已然會過意來,輕輕頷首點頭。
以今日在河岸所見的景象,大運河雖是繁華,但如今大周朝廷江山板蕩,十九州之地,有大半都已然開始動亂,雖面上還看不出多少,可內裡的商路影響幾乎不言自明。
“不要說今天了,就是上個月,這河上的船也比今日多了好幾倍。”
就在幾人站在河岸邊感懷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插話道。
裴楚順著聲音望去,就見河堤邊的一棵楊柳輸下,一個面容枯槁的老人,靠在樹幹上,手裡搖著斗笠,顯然是聽到幾人的對話,隨口搭了一句。
“老人家這話如何說?”
不等裴楚和李直兩人開口,丁丘已然率先走向那位老人問道。
他性情爽直,又喜瞭解諸多事情,聽到老人那不經意的話,自然想知曉一個答案。
裴楚的目光也在老人身上打了個轉,對方衣著破舊,肩膀處還縫補著補丁,雖是靠在樹上,可整個人看上去,右肩膀似乎微微矮上一些,略顯得高低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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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見到丁丘上前,手裡的斗笠晃了晃,忽然指了指河岸碼頭不遠處的灘塗,“見著沒有?”
丁丘和裴楚幾人順著老人所知的方向望去,登時就見到差不多有百十號光著膀子的漢子,懨懨沒有生氣地坐在各種石灘上,百無聊賴地說這話,更有些直接攤開肚皮仰躺著,似乎如同一條被日頭烘烤的鹹魚。
那老人又說道:“那江岸上的多是如我這般拉了一輩子纖的漢子,可現今……呵……”
老人後面的話並沒有說完,反而輕笑了一聲,只是那笑聲裡聽著多少有些悲涼。
“原來是縴夫。”
裴楚聽到這裡,又望了一眼老人的身體特徵,倒是明白了過來。
這些縴夫常年拉縴,肩膀一側用力,時日久了,身體變多少有些畸形,一側的肩膀高,一側的肩膀低。
“老人家,這些縴夫都是失了生計的?”丁丘望了望那些縴夫後,又朝老人問道。
老人長長的嘆了口氣,慢悠悠道:“這些年這運河上的船是越來越少了,往年時,一日的河道上拉縴的人五七千不算少,萬把人也不算多。可如今剩下的大概也就那麼二三千人,拉了一輩子的纖,做不得別的。”
“唉……”
眾人聽到這裡,想起方才李直說的,運河昔日繁華還勝過如今,不由嘆了口氣。
那老人神情悲苦,又說道:“其實如小老兒這般,拉了一輩子纖的,人少了其實也勉強能囫圇有口吃的,可這些時日啊,這江面上還不那麼太平哩,郡城那邊的官爺已然下令,拉縴的人要再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