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老和尚是要……”
方秋子眼見周遭繁花似錦的山谷,驟然塗上了一層墨色,不遠處那老僧全身更是冒出了一層層黑色彷彿流水一般的詭異氣息,頓時面色大變。
“不好!這僧人是以怨念入魔。”
神情肅穆的荀浩思倒退了一小步,朝著眾人大喊出聲,“快,一起動手,晚了的話,這僧人化魔,我等便再難制住他。”
“化魔?”
一直沒多大在意老僧的梁道臣聽到這裡,微微怔了怔。
“這……這……”
看著周遭五光十色華彩閃爍的山谷,僅僅是眨眼之間就化作黑沉沉,四周蟲蟻走獸奔走簌簌的響聲不絕於耳,高空和樹梢上各種嚎叫響徹不停,梁道臣一時彷彿有些說不出話來。
浮羅教不比儒門和道門,與釋家佛門在大周鼎立時,曾有過積怨。
反而教門和釋家淵源不淺,浮羅雖是出自道門,但其中一部分理念卻是來自於佛門,可以說是相容幷蓄了兩家之長。
當然,這是浮羅教中的釋義,真正對於道門,甚至已經在大周泯滅的佛門而言,浮羅都只算是外道,甚至是奸邪。
正是有這麼一層緣由,梁道臣對於釋家佛門之事,雖是知曉不多,但多少從師長和教中聽聞過一些,是以方才還多少有些好感。
甚至,若是可能的話,放著老僧一馬也無不可。
畢竟教門此時為了衝破儒道兩家,砸破這渾渾世道,哪怕老僧禍亂一州,其實也樂見其成。
但此刻,聽得荀浩思高呼,對方正在入魔,他卻彷彿猛然驚醒一般。
他自然是明白荀浩思所言的入魔,絕非是修煉術法之中,被陰邪鬼魅侵襲,心智全失,淪為似人非人之魔物。又或者是如此前的屍魔一般,懵懵懂懂,只知生食血肉。
面前的老僧入魔,或者說,其人早已身在魔中。
浮羅兼道釋兩家,有說過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還有就是五蘊熾盛。
其中五蘊熾盛為八苦之中最難言最苦處,五蘊乃為色、受、想、行、識。
而將五蘊全部棄之,任心中雜念、惡念、執念、慾念無限膨脹,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唸佛有多虔誠,化魔便有多強的神通法力。
再加之老僧在雍州司州,以數十萬生靈血肉靈魂為引,如此龐大的數量,即便是鬼物,也足以誕生鬼王之流,更遑論這老僧以釋家秘法,獻祭萬千生靈所形成的魔頭。
幾乎可以想見,這老僧若真的徹底化魔,那麼後續所造成的危害,恐怕比之此次疫事所鬧出來的禍亂還要厲害。
所圖為何,不過就是報復又或者說是復仇而已。
昔年釋家佛門何等繁盛,可大周鼎立之後,一夜之間佛門幾乎全部不見各州,儒門如朝堂,以大周龍虎氣統御天下。道門如山野江湖,避世不出,可依舊為天下諸多門派馬首是瞻。
他雖不知當初其中具體發生了何事,但從師父左瘸師那得到的隻言片語,還有方才老僧的一番話,多少已經猜測到了答案。
果然,就在梁道臣心念電轉間,老僧右手的黑色煙氣已然化入身軀,雙手合十,似莊嚴寶相地望著眾人,聲音悠悠然,又彷彿洪鐘大呂響起。
“我佛慈悲,可貧僧不甘啊!”
咔咔咔——
老僧漂浮半空,身上的百衲衣無風自動,身後的虛空之中,一尊黑色的佛陀虛影若隱若現。
那佛像雙目不似悲憫祥和,反而像是夜空星子,閃爍著紅色冷光,透露著一股詭異莫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