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裊裊,雞犬相聞。
秀拔疊翠的青山下,一處柴扉半掩的農家小院,一陣呼喊的聲音響起。
“裴哥兒,裴哥兒……”
“唔——”
一聲輕哼,小院裡的黃土草屋內,裴楚似乎被呼喊的聲音驚醒,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翻身坐起,看著映入眼簾的陳設,一時有些發愣。
抬眼所見,寒酸陰暗的黃土屋內,不遠便是一張煤灰色的木桌配著兩條長凳,木桌邊上是一個暗沉沉看著有些年歲的老舊櫃子,看上去曾經應該上過漆,只是早已斑駁。
除此之外,還有的就是牆角的幾個陶罐和兩三件粗陋的農具,以及牆壁右側一個掛著半邊破布簾子的小門,小門那邊是另一個更狹小的房間。
“裴哥兒,裴哥兒……”門外的喊聲又響起,這次似乎急切了一些。
裴楚晃了晃腦袋,回過神來,抿了下乾裂的嘴唇,正要出聲答應,外間呼喊的人卻像是等不及了,嘎吱一聲,半掩的柴門被人推開。
一陣細碎的腳步後,黃土屋的木門同樣被撞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婦人捧著個陶罐快步走了進來。
婦人體態壯碩,手腳粗大,用木釵束著的頭髮隱約可見銀絲,一進門看到坐在床前的裴楚,先是愣了下,接著長吁了一口氣,嗔怪道:“裴哥兒,我喚你半天了,怎麼不應我?”
“嬸……嬸子……我……我剛醒。”
裴楚看著婦人臉上的焦急之色,心中不由有些歉意,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雙手撐著床沿,稍稍坐直了身體。
“我還當你又不省人事了呢……”婦人嘟噥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埋怨,似乎在責怪裴楚方才沒有回她的話,讓她著急了。
將手裡的一個黃褐色的陶碗放在了床前不遠的木桌上,婦人又拉了條桌邊的長凳坐下,上下打量了裴楚一眼,臉上漸漸有了幾分喜色,“裴哥兒,看你今日氣色不錯,想來應是要大好了!”
“多謝嬸子,勞您費心了。”
裴楚強撐著想要起身下床行禮,這幾天裡他的生活全靠面前這位胖大婦人接濟。只是左腳剛一點地,裴楚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覺腳趾上一陣劇痛襲來,強烈的痛楚刺激得他面容都扭曲了幾分。
“裴哥兒,你且坐著。”
粗壯的婦人看裴楚痛得臉直抽搐,趕忙擺手安撫道,“你這腳怕是還要將養些時日,唉,前些日子都熬過去了,這接下去定也是三五七日的事情。”
“多虧了嬸子還有陳叔的照顧。”裴楚忍著腳上傳來的痛意,咧著嘴再次道了聲謝。
“鄰里鄉親的,莫要客套了。”
粗壯婦人擺了擺手,又瞥了裴楚一眼,“裴哥兒,你這病了一場,人倒是懂事了。當初吶,我家也是多虧了裴大伯,才僥倖安生了下來。你先好好生將養身體,等病好了,你陳叔回來,我同他商量一番,再給你保個媒。”
“呃,保媒?”
裴楚聽到“保媒”兩個字,登時怔住了。
婦人卻是沒有注意裴楚的臉色,依舊說道:“我們觀前村怕是有點難尋覓,隔壁的南排村倒是有幾家生養著好閨女,要是不行的話,你陳叔在員裡村有個寡居的姑姑,是個大媒婆,讓她再幫著物色……”
“嬸子莫要開玩笑,我這身子還沒好,全虧了您照拂,可不敢想。”裴楚連忙擺手拒絕,心中升起一種他即便跨越時空,也依舊沒能逃過催婚的荒謬之感。
“那又怎地,裴哥兒你有手有腳,只要肯賣力氣,終究是餓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