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濃霧依然翻滾不休,佈滿樹梢枝頭,山石草葉,甚至滲透進漫山的泥土中。然而在這一大片區域裡,卻有三處地方不曾被濃霧侵擾。
破廟裡孤燈一盞,散發著昏黃的光亮。那個佝僂的身影倚著供桌而坐,搖曳的光亮籠罩著他顯的有些瘦弱的身軀,以及半個下巴。
他的下巴上有一簇微白的鬍鬚,半寸長短,此刻似乎也隨著燭光而微微搖擺。只是,除了微動的鬍鬚,他沒有一點動作,就連胸腹都不曾起伏。
他就像死了一般。
良久,燭火燃燒,‘嗶啵’一聲輕輕的爆響,才讓他的下巴微微上翹,然後胸腹開始有了微微的起伏。
又過了半晌,山野間隱隱傳來一聲輕脆的金鐵交鳴聲,又讓他的身軀動了起來。燭光下,只見他極其緩慢的坐直身體,然後抬起右手捏著下巴上的鬍鬚。
隨後,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嗯,這聲音...”
片刻的沉默中,燭光之外他的雙眼散發著淡淡的光茫,閃了幾閃,他捏著鬍鬚的手不自覺的青筋畢露。
“可惜了一個好好的女娃子,要那個鐵疙瘩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為戴上那點破銅爛鐵,就是周長亨的對手,還是說你以為如此便能打破鏡花水月的幻境,而直達本源?嘿嘿,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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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他很是得意,很是興奮,手上的力道便更足了些,於是,一小撮鬍鬚被他硬生生拽了下來。伴隨著‘哎喲’一聲驚呼,他終於從得意與興奮中清醒過來,低頭定定看著指間的鬍鬚,有些...惱怒。
他惱怒,並不是因為掉了鬍鬚,或者疼痛,而是他感覺指間的鬍鬚似乎又白了一小截。這證明他又老了些。所以,他恨恨的罵道:“小兔崽子,老夫被你害慘了。等見了你,非一刀砍死你不可。”
說罷,只聽他嘆息一聲,把指間的鬍鬚小心的丟進燭火中,頓時‘嗶啵’聲此起彼伏,破廟裡飄蕩起一縷淡淡的焦糊味。
他一眨不眨的盯著燭火看了片刻,只等鬍鬚完全燒盡,終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也該動身了吧,不知道周長亨和那女娃娃挖到哪裡了,嘿嘿嘿......”
......
山巔,巨石,月已西垂。
一個小火爐置於巨石上,爐火正旺,爐上放著一口小鐵鍋,鍋裡的滷湯‘咕嘟嘟’冒著熱氣,湯裡浸著兩隻豬耳朵,顏色金黃,顯然是熟了。
爐旁放著一瓶開了蓋的五糧液,似乎是離火爐近了些,所以酒瓶和酒都變的溫熱起來,於是,酒香從瓶口溢了出來。
爐前坐著一個人,右手舉著一雙青銅筷子,左手端著一隻銀碗,碗裡早已備好諸多調料,香,辣,麻俱備。只見他湊到小鍋邊嗅了嗅,滿意的點點頭,然後,伸筷入鍋撈起一隻豬耳朵,放到銀碗裡蘸了蘸,隨後送到嘴邊美美的咬了一大口。
“嗯,好吃。”說完,他放下碗筷,提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美酒,嘖嘖嘴,越發愜意。
巨石周遭的濃霧彷彿受到酒肉香味的勾擾而翻湧的越發厲害,只是不能越雷池一步。時間就在這樣詭異的氣氛裡緩緩流逝,當那人吃下一隻豬耳朵,喝掉小半瓶酒,半飽微醺滿意的長長吐出一口氣時,巨石下突然探出一顆人頭來。
那顆頭很髒很亂,髒是因為臉上頭髮絲裡盡是泥土,亂也是因為泥土而頭髮蓬亂。月夜下,活像將將從土裡爬出來的死人。
然而,他不是死人,只見他先是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後撇過頭用力的吐出一口滿是泥土的唾沫,緊接著才回頭看著爐旁那人要憐巴巴的說:“大哥,你幹嘛弄的這麼香。”
爐旁那人抬頭瞧了瞧那顆髒兮兮的頭顱,答非所問的說:“挖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