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明知故問了,不是來打秋風難不成是來送一場潑天富貴的啊,不過她要是不問,來者大概會難以啟齒,那樣只會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挑明的好。
事關一家人能不能衣食無憂,安然無恙的熬過這個苦冬,此時此刻,臉面已經不重要了,況且伏低做小向別人求助時就不能要臉面,不管自己有沒有臉面。
“大爺和奶奶面前不敢說假話,我是厚著臉皮來討口吃食的,家裡的日子過不下去了,我那女婿今年沒有掙到錢,一家人到現在棉衣都沒有著落,年貨更是一件沒有,家裡只剩下半袋面和半袋小米...”
賈瑜翹著二郎腿,捻起一塊桂花糕,配著熱茶,有滋有味的吃著,聽劉姥姥訴苦,過了一會兒,平兒領著幾個婆子魚貫而入,搬來一張小桌子,把飯盒裡幾大盆直冒熱氣的珍饈美饌端了出來。
“姥姥先吃,一邊吃一邊說。”
板兒來了個惡狗撲食,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不管燙不燙手,抓起一隻雞腿就往嘴裡塞,劉姥姥再三道了謝,粗茶澹飯習慣了,她們何曾吃過這樣的美味,乾涸的味蕾和甘霖喜悅相逢,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賈瑜從奶孃手裡接過賈芃,親了親他的小臉蛋,他伊伊呀呀的說著聽不懂的“嬰語”,兩隻胖乎乎的小手抓著他微微凸起的喉結,高興的兩條小短腿直蹬。
“瞧這小傢伙胖的,跟小豬仔一樣,看來在二嫂子身邊過的很好嘛,不是親生的又怎麼樣,只要你好好待他,他以後只會認你做親孃,掙來的誥命也會落到你的頭上,和他那生母沒有半點關係。”
王熙鳳見叔侄二人親熱的樣子,心裡難免有些吃味,故作不滿道:“二弟,等我肚子裡的孩子下來,你可不許偏心,別忘了我生的才是嫡子,這種事得分清才行。”
賈瑜“嚕嚕嚕”的逗著賈芃,他咧嘴直笑,露出兩顆乳牙,點頭道:“我心裡有數,但是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生的兒子不堪扶持,和賈寶玉一樣混賬透頂,不知羞恥,那就別怪我寵庶滅嫡了,說起來我也是庶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所以我對芃哥兒有一種同病相憐的親切感,等我從安南迴來,便把他帶到東府養,絕不能讓他長於婦人之手,重蹈賈寶玉的覆轍。”
除了他自己偶爾會提及一二,賈家再也沒有人敢說他是庶出了,用他的話來說“庶出又怎麼樣,只要樹立目標,不墜其志,奮力拼搏,砥礪前行,照樣能出堂入殿,衣紫腰金,歷朝歷代庶出的王侯將相和達官顯貴多了去了,連皇帝都比比皆是,以出身看人,是最愚蠢的行為。”
王熙鳳不願過多談論這個話題,趁劉姥姥和板兒專心致志埋頭乾飯的空當,把疑惑問了出來,賈瑜把昏昏欲睡的賈芃還給奶孃,笑呵呵道:“因為我從這位老人家的身上看到了一顆如金子般閃閃發光的良心,和平兒一樣,這樣的人值得給予尊重和幫扶,說句現實點的話,現在施捨一點小恩小惠,以後說不定就能得到難以想象的回報,因果輪迴,誰又能說的清呢?”
忽然被點名,平兒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豐兒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方才如夢初醒,她知道這是真誠的讚美,不是隱晦的調戲,因此面不改色,落落大方的再次給賈瑜福了一禮,能被這樣的大人物認可,是一件值得去自豪的事。
“二弟好眼光,她確實是個極好的,全族上下,老老少少沒有一個不說她好話”,王熙鳳看了平兒一眼,語氣酸熘熘的。
“二嫂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貴人嗎?或者說,你覺得真正的貴人應該是什麼樣子?”
王熙鳳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那些俗之又俗的觀點肯定入不了賈瑜的耳朵,與其說出來被奚落,還不如洗耳恭聽,畢竟他學問高,他說什麼都對。
賈瑜微笑道:“高貴且仁慈,這才是真正的貴人,二嫂子,燒香拜佛是沒有用的,無論是泥塑還是金塑的神佛都解不了你種下的孽果,你有那個閒錢,還不如去幫助那些因為飢餓、寒冷和疾病而垂死掙扎的苦命人,我雖然不信佛,但也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你看看我,經歷了那麼多危險卻還是安然無恙,在戰場上刀槍箭失都躲著我走,為何?只因我救過無數人,他們給我立了生祠和長壽碑,日日夜夜為我祈福,我這樣的人如果英年早逝,那對於天下億萬百姓來說,便是最大最痛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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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若有所思,看著牆上的畫像,眼神漸漸渙散,陷入了遐想,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桌子的美味佳餚便被席捲一空,劉姥姥和板兒被撐的直打飽嗝,大有一種哪怕是現在就死了也值了的感覺。
“姥姥來的巧,明天我家裡有一樁大喜事,要大辦三天宴席,您和您孫子不妨留下來住幾天,您家裡的情況我和璉二奶奶已經知道了,這個忙我們幫了,等過幾天送您回去的時候,必有安排。”
劉姥姥搓著手,賠笑道:“多謝大爺和奶奶的好意,只是幾天不回去,家裡人會擔心的,也不敢留下來給貴家添麻煩,我們明兒早上就走,省得貴家那些親友上門見到我們這種窮親戚時會笑話。”
“姥姥言重了,沒有的事,進了這個門都是客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請您給個地址,我明天會派人去通知您的家裡人,說您在這住幾天,晚些日子再回去。”
王熙鳳也勸了幾句,劉姥姥只得答應,留下了地址,鴛鴦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老太太聽說家裡來了貴客,打發婢子來請過去說說話,這位姥姥就是?”
賈瑜點點頭,鴛鴦給劉姥姥福了一禮,把吃飽喝足的祖孫二人領了出去。
......
寧國府,寧安堂。
“除了王家和史家,請柬全送到了。”
“嗯,辛苦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