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言最是怕熱,如今業火燒進他的血肉與骨縫,他自然疼得眉峰緊鎖。
蘇無言低頭,恰好迎上柳觀春望來的擔憂杏眸。
“蘇師弟!你快出來!”柳觀春沒想到,蘇無言竟會這麼沖動,直接以身獻陣,加持業火的火光!
可蘇無言滿臉無所謂,他居然還有心思和柳觀春開玩笑:“嘖,怕什麼?我可是妖修出身,比你們凡人厲害多了!柳師姐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要是你有個閃失,那我可懶得護這火陣了啊!”
蘇無言明明疼得意識不清,渾身上下的貓毛都被燙得捲曲,滾沸的油脂黏連肌理,灼得他連連吸氣,但他還要裝得若無其事,如此才能安撫人心,哄小丫頭高興。
他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桀驁不羈,野性難馴。
可柳觀春卻知道,他最護主,也最乖巧。
柳觀春的視線被眼淚攏住,她看著蘇無言一襲黑袍獵獵立於半空,她看著他赤足陷進陣眼,雙手掌控天地靈力漩渦,旋開無數道金光符籙,拼盡全力加固火陣。
她看著他為了維持法陣穩定,以此妖身為陣眼,以命線鎮壓業火,以供江暮雪持劍引火,焚燒強敵!
蘇無言前世是魔尊,他沒什麼悲天憫人的慈悲心,他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保住柳觀春,不讓她被邪祟吞噬。
柳觀春記得蘇無言怕燙,從前吃煮沸的蝦肉,還要她取涼水兌冷,他才肯張嘴吃上一口。
若是禦敵時不慎燒毀幾根貓毛,愛俏的小貓還能鬱郁寡歡大半個月。
可是,最畏火的小貓,竟也有一天,為了宗門同門的性命,甘願步入火海,做出犧牲……他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他只是想柳觀春高興。
柳觀春心裡很難受。
戰役一觸即發,江暮雪亦要步入戰局。
柳觀春緊握竹骨劍,一手扯住江暮雪清逸柔軟的衣角。
男人孤清的背影頓住,回頭看她,一雙鳳眸溫潤疏朗。
“怎麼了?”江暮雪微涼的手,摁在柳觀春豐腴的頰側,輕輕摩挲。
柳觀春看著如此慘烈的戰況,心中沉悶,她的鼻音很重:“師兄,你還能看到黑山嗎?”
江暮雪抬頭,瞥向那群隱隱約約的黑肉輪廓,他道:“它能禁我破妄目力,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可我耳力敏銳,便是不用眼睛,也能聽聲辨位,你不必擔憂。”
“好,師兄,諸事小心。”
柳觀春又不甘心地將他拽來,踮起腳尖,乖巧地蹭了一下江暮雪的臉側,“如有不敵,一定喚我。師兄,從來沒有人要求你必須堅強。”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江暮雪曾對柳觀春說的話。
她可以軟弱,他允許她累了就停下,允許她依賴他。
江暮雪感受頰上一觸即分的溫軟,他的唇角含笑,應了一聲:“是。”
大戰在即,江暮雪不再逗留。
鶴骨松姿的男人,掠劍入陣,以雷霆之勢,勾動天火,輕車熟路地襲向邪祟。
他拋棄目力,緊閉雙眼,與無處不在的黑肉陰蟲廝殺。
伏雪劍割破陰氣,穿雲裂石,挾帶暴雨般的銳響,一劍劍橫掃妖邪。
一聲聲慘烈的尖叫此起彼伏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