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知道……我不可能讓他去……”
許徵上前勸慰:“舅舅,請節哀。”
“唉,”雲宗主緩緩搖頭,“罷了,我們進去說吧。”
“我想先去看看阿庭。”雲夫人打斷了他。
雲宗主臉上的悲傷凝固住了,他看了眼許徵,見對方沒有表示,又和雲夫人道:“自然……自然。卿蕪,你們一早趕過來,可吃過飯?”
話裡話外想要拖時間的意圖太過明顯,縱使是旁觀的許期也能瞧出來端倪,雲卿蕪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先去看看阿庭吧,哥哥。”
又是長久的靜默,終於,雲宗主再度哽咽,招手讓弟子過來道:“帶他們去無涯。”
“無涯”是蘭昭臺的後山,雲念庭的屍身就存放在山澗冰臺上,雲宗主說自己再看也是徒增傷心,便沒有陪同。
高臺旁邊圍著幾個白衣飄飄的青年人,雲夫人走過去問:“這是在做什麼?”
為首的青年站出來道:“雲公子屍身損毀嚴重,宗主命我等用靈力維系。”
觀珩這時湊近許期耳邊,說道:“這位宗主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己親弟弟的屍首,居然派一群弟子前來輸靈力,最後自己不必費力還能落得個美名,嘖嘖嘖。”
雲夫人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面色不太好看,只對那些人說:“不必了,都回去吧。”
那幾名弟子想來也絕非出於自願,聞言便一個接一個走了,許期站在下面看著,走在最後的是個很年輕的姑娘,與其他人裝扮略有不同,她額上還繫著白色的布帶,像是在服喪,經過時,許期看到她眼皮有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
等人都離開後,雲夫人才走近那座冰臺,只見雲念庭合攏雙目躺在上面,眉宇間已經結了冰霜,雲夫人靜靜地看了半晌,抬起手,輕撫他的頭發。
雲念庭的臉上有傷,像是被許多細小的刃割出來的傷口,生前豐神俊朗的面容,如今已經被這些傷損毀,見此,許徵倒吸一口氣,看向雲夫人。
雲夫人目光低垂:“如今……是不太好看了,是吧?”
“這,”許徵遲疑道,“究竟是什麼弄出來的……”
但雲夫人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她依舊站在雲念庭旁邊,蹲下來看著他,絮絮道:“從前,你說我很可憐,卻沒想到最後居然你比我更慘一點。”
“其實我們都很可憐啊。”許期聽見她說。
許期感到奇怪,他活了十多年,見過“可憐”這個詞被用在自己身上、被用在街邊乞兒的身上,總之能用這個詞形容的都是悽慘無比的人,他不明白為何還能用在雲夫人身上。
他看見許徵就在雲夫人身側,垂落的手攥成拳,再松開。
這時,雲夫人抬起眼來,定定看著許期,問道:“你不想看看他的傷勢嗎?”
這的確是許期此行的目的,方才見雲夫人傷神,許期也不便過去,不想她卻主動提起。
於是許期過去,低聲道:“打擾了。”
下一秒,觀珩便解開了雲念庭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