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一個下午,總算是完成,許期很仔細地把這簡短的信封好,拿著去找師父。
軫宿長老正在自己屋門外磨劍。
許期走過去,端正行禮:“見過師父。”
軫宿長老今日居然很溫和,對他示意道:“坐吧。”
他便依言坐了下來,軫宿長老問:“回去好好想清楚了?”
“是。”
“還要下山?”
“是。”
許期幾乎要做好被痛斥的準備了,落到耳朵裡的卻是軫宿長老的笑聲。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師父當真是在笑,眼尾的紋路都變得更明顯起來,笑夠了,問他:“許期,你今年多大?”
許期說:“十七歲了。”
“我以前見過一個人,比你還要自在灑脫。”軫宿長老擦著手裡的劍,直到能拿劍身當鏡子照,“她過完十三歲生辰的第二天來問我:’要怎樣你才能收我為徒?’我告訴她,打贏了宗門弟子裡排行第一的那個人,我就能破例收徒弟。”
“結果她當真去了,為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被兌現的承諾,她跑過去追著人家打了三天三夜。真犟,我生怕自己毀約了也要這樣被追著打,沒辦法,我同意了。”
“就這麼過了好幾年,我算是看透了,她無論什麼都要一條路走到黑,練功也是,拜師也是,後來,她跑到我面前說,師父,我愛上那個少主了。我讓她自己好好想想,但其實又有什麼用呢?她和你一樣,是打定了主意就不會變的人。”
“再後來,她又找我,她說,師父,我要下山入世。趙雲川勸了她好久,後來我說,走吧。其實在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是池中魚、山間鳥。凡事一旦有了決定,什麼也攔不住她,那時山上十一個內門弟子,她是第一個下山的。”
“她走得那天,我到現在還記得,揹著那把青白色的劍,給我行了禮,就從山門外往下走,一直也沒有回頭。”
軫宿長老說完了,又看著許期。
“你和她真像。”
幾句話挑開塵封起來的一角,許期透過其中,彷彿能窺見二十年前上峰山上那個也是一身紅衣,來去如風的身影,是他的母親。
每每想到她,許期就有些難過,母親的模樣如今只能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勾勒出來,而自己竟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耳邊傳來劍身入鞘的聲音,許期低頭一看,劍柄橫在自己胸前。
“自己的劍自己收好。”軫宿長老說,“通行玉牌送你了,走之前記得先善後,我可不想倒時候被你師兄師姐他們追著問。”
許期露出一抹很淺淡的笑,掌心握住劍柄,點頭應下:“好。”
他告別師父,寫給觀珩的那封信還攥在手裡,想了很久,決定還是放在自己屋裡的桌子上,觀珩若沒見到他,定然會來他的屋子裡找,到時自然就能看見信了。
其實還有很多人,大師兄、二師兄、觀璐、觀璇,甚至其他山上的明憐、許池、許徵,自己都沒能挨個道別,同樣的,只是留了一封信,因為許期真怕自己見到他們後,就捨不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