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
許期不明白他的意思,破天荒地,觀珩也並沒有打算解釋,他匆匆忙忙地來,彷彿就只是為了旁觀一場許期的哭泣,再說些沒頭沒尾的話,很快就又走了。
天邊一輪紅日漸漸落下去,隱沒在層巒疊嶂的山脈身後,暮色將視野塗染得朦朧,許期感到些許冷意,他嘆了口氣,坐回床上。
明日……就是自己被處決的日子吧?
短短一天內,他見到了自己的師兄師姐,還有觀珩,許期想,自己已經知足了。
可他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踏月而來。
門再一次被開啟,門外的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蒼白而年輕的面容,是許徵。
許期笑起來:“想不到今日這麼熱鬧,全都來看我這個戴罪之人。”
許徵抿了抿唇,臉上沒有笑容,他走進屋關上了門窗,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地對許期說道:“父親去寂洲山之前,曾找過我。”
許期臉上強裝出來的輕快頓時消失了。
“他說,若我日後登上宗主之位,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護住你。”
許徵至今都記得那時許端延臉上的表情,那時的他讀不懂,但現在卻隱約明白過來。
“……”許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半晌才擠出一句:“為什麼?”
“如今你雖殺人,犯下大錯,但事出有因……我想,世人大多都信天理昭昭,我為你去辯。”
許期不禁嘆息:“許宗主啊。”
他這時候其實已經很難信任他人的話語,但許徵的神色顯得很真誠,於是許期後知後覺體會到他的天真。
“就算信天理昭昭,可世人也很難相信一個殺了仙門宗主的妖族後代,鄺陽宗執意保下我,從此以後就會永遠成為他人口中的一個話柄,你,”許期看著他,“許徵,你剛剛登上這個位子,若是因我而被千夫所指,你願意嗎?鄺陽宗千百年聲名,有朝一日被我毀於一旦,你能接受嗎?”
“我,”許徵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答應過父親的——”
“他自己做過的錯事難道還少麼?”許期這次的話毫不客氣,“這些年來,他帶給你和雲夫人的傷痛少麼?許徵,你難道真的希望有我這麼個哥哥嗎?”
“我……”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希望的。”許期說,“我會感到憤怒、丟臉——這個私生子的到來把我從前對於美好親情的念想全部打破了,他和妖族有牽扯,他給我帶來了無盡的麻煩,他讓許多人對我也産生質疑,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的父親居然還讓我傾盡所有去為他兜底,憑什麼?憑什麼就是我?憑什麼我要去為我父親年輕時犯下的錯誤而付出代價?”
許徵要出口的話全部嚥了回去,過了很久,才幹巴巴地笑了一聲。
“兄長,”他第一次用這個詞來稱呼許期,“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許期也回以笑容:“你知道嗎?這裡,”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