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同意了,臨行前,他和承桑芷約定:“我還會回來的。”
承桑芷把他的衣領撫平,隨即解下自己身側的劍,遞給他。
“這把劍,可要替我好好保管。”她很輕地笑笑,“或許有一天,我還會要回來……”
他攥緊了手中的劍,任劍柄上的花紋深深刻進自己的的掌紋。
柳宿長老告訴他:“上峰山內門弟子字輩從‘觀’,你就叫觀珩吧。”
這次他很容易地接受了這個名字。
觀珩並未食言,只是僅僅才過去幾個月,他還沒來得及故地重遊,就傳來了承桑芷身亡的訊息。
他幾乎是在聽到這個噩耗的當天就跑下山去找十六,找那個曾經居住的小屋,但真找到時,只見人去樓空,門前枯葉片片被風捲起,帶來孤寂的回響。
觀珩鮮少做夢,卻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真實的夢魘,他幾乎不可置信地將屋裡屋外跑了個遍,直到太陽落山,他的手指在風中如堅冰,不得不蹲下身,幼獸一般蜷縮起來,如同五年他被狼妖逼到絕路時的那一幕。
只是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對他伸出手了。
觀珩在那天學會了哭泣,曾經他很少會産生複雜的情緒,但就在此刻,他卻感到源自胸口處心髒的疼痛。
那是悲傷與不捨。
承桑芷和十六把這份情感教給了他。
正在這時,指尖在地上突然觸碰到一物,他抬起臉,掙紮著抹去臉上橫七豎八的眼淚,把那物件撿了起來——是一條劍穗。
觀珩剛拜師鄺陽宗,在那柄承桑芷送給他的劍上也掛了條劍穗,和其他上峰山內門弟子的相同,朱紅色的串珠,中間是一片金箔做的祥雲。
而他才撿起的這一條劍穗上,懸掛著枚岫玉玉佩,整體形狀是方形,中間有鏤空花紋,做工精巧,外緣有輕微磨損的痕跡,下方懸掛著的空青色的絲縧,已經沾上了泥土。
觀珩確定承桑芷並沒有這樣一枚劍穗,而這附近既然沒有什麼宗門修士,這條劍穗是哪來的?
思來想去,他將劍穗收回袖中。
他在山下那座屋子裡枯坐了三日,不吃不喝,只有每當院子裡傳來動靜時,他會站起身站在窗邊向外看,希望承桑芷也許只是帶著十六出了趟遠門,終有一天還會回來。
但他什麼也沒等到。
第四日,柳宿長老來找觀珩,朝他伸出手,說道:“走吧。”
觀珩在屋子裡佇立良久,才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同他離開了。
上峰山課業繁重,但觀珩每每隔段時間就要往山下跑,他在宗門內人緣很好,平日裡也沒少同師兄弟一起偷溜下山,但唯獨去找十六和承桑芷這件事,是獨自一人,久而久之,他就把那枚劍穗的事情拋到腦後了。
直到一年過去,鄺陽宗召集四山內門弟子辦宴,還邀請了自蘭昭臺來此的雲念庭,只見他錦衣華服,腰佩金劍,劍柄上掛著一枚劍穗,觀珩那時無意間抬起頭來,冷不防將那劍穗的樣子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