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遊廊,江流衣衫微揚。何千盛的背影消失在遊廊盡頭,隨即隱沒在幽深的夜色中。
和這樣的人說話簡直費神又費力。江流攥緊手中的瓷瓶,脫力般垂下頭,懶懶靠在遊廊上。何千盛太聰明瞭,聰明到不用開口就能被猜透想法。偏偏講起話來又像是在打啞謎,彎彎繞繞地兜圈子,稍一不經意就落入他的圈套。
夜深沉,微風穿過幽靜的院落,將花樹的清香送入閣中。江流獨自坐在書案前。
燭光跳動,映著一張冷淡的面孔。手邊是一隻瓷瓶,瓶口緊閉,但沉甸甸的存在感彷彿壓在她心頭,怎麼也忽視不了。
江流抬起手,指尖輕觸瓷瓶的表面。觸感冰冷,彷彿利刃劃過掌心。江流嘆了口氣,側過頭,李承允贈她的那把箭還放在角落,那日拉弓射箭的場景歷歷在目,江流難耐地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卻發現那口氣壓在胸膛,怎麼也吐不出。
她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瓷瓶上,思緒如亂麻一般。
李承允帶她不薄,但平心而論,這份不薄裡參雜著幾分算計,江流也摸不清。何千盛既說是皇帝的命令,那擺明瞭孝仁帝是在催著她動手。
怎麼這樣著急?留著李承允去平定北疆不好嗎?江流心裡冷不丁一顫,還是說,孝仁帝壓根沒打算讓李承允平亂……
用姚平川?他有幾分把握?
江流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步履沉重地走到窗前。窗外傳來樹葉被風拂動的沙沙聲,她抬頭望去,月光灑在庭院中,將樹影斑駁投在地上,彷彿無數交措的囚籠。她眼底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她將那瓶毒藥緊攥在手中,力道大的指尖泛白。
苦思冥想時,江流看見院子裡的影影綽綽間竟有一道身影。她警惕地拉下窗子,那身影動了動,緩步走近,月光映出他清雋的面容,江流定睛一看,竟是李承允。
“王爺?”江流詫異地愣在窗邊,手心攥著那隻瓷瓶,悄悄塞進袖子裡。
“剛路過這裡,見你在窗邊發呆,覺得你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李承允垂眸說道。
江流鬆了口氣,似笑非笑地輕嘆一聲:“王爺關心我,我怎會心神不寧。”她拉李承允進門,兩人對坐在榻上。
江流沉默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詞,半晌,她緩緩道:“我今日見著何千盛的夫人了……”
李承允見她說得猶豫,並未催促,只靜靜看著她。
“一個病弱女子,看起來……倒是和你有三分相似。”
李承允聞言,輕笑道:“我?”
江流猶豫著點點頭,牽起他的手放在心口處:“她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人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我好害怕……”
李承允不解:“為何?”
江流目光落在遠處,似是在回憶:“我看見那張臉,總覺得像是看見了你。她那般羸弱,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若是殿下……也許,會更令人擔憂些罷……”
李承允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你會護我嗎?”
江流頓了頓,隨後噙著笑意道:“王爺怎麼這樣問,我平日不護你嗎?”
“是我照顧不周了。”她將手放下來,略帶傷感地說。
“沒有的事。”李承允笑笑:“你何必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