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江流問。
她半眯著眼,此刻看著李承允背光而立,如同站在陰影下。
“也是沒有辦法。”不等李承允回答,她便又躺了回去,任由天邊的雲擋住肆意生長的日光,遮住眼角聚著的水漬:“我倦了。”
“你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李承允的聲音自風中傳來,他抬手關上了窗,身影半遮著。
“攔得住如何,攔不住又如何?”江流閉上眼:“若肯扛風雪,也只怕天下無人願陪。”
話音落地,暖閣裡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邊疆之亂,朝中動搖的恐怕不止姚平川一人,若北疆戰火真要燒到京中,朝堂之上,無人可獨善其身。江流估算著,只覺得時日不多。她要快點,再快點,趕在所有事情變成一團裹滿醬料的麻線前把任務解決掉,到時候天涯海角,總有一處可供她容身。
只要離京城遠些,再遠些……
江流仰躺著,她的腦子轉的飛快,一刻都不曾停歇,只是她確實已經身心疲憊,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承允推開門往外走,手握在把手上時,回過頭:“何千盛愛聽一曲小重山,曲中有言,‘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只可惜世事如棋,縱有心事,亦難託瑤琴,反倒要付給皇權。”
他頓了頓。
“朝中之事你不必糾結,風雪再寒,亦有融化之日。若到時仍願扛這風雪,自然有人肯陪你一道。”
……
第二天一早,天仍是矇矇亮。霧氣將散未散,帶著一些夜雨過後泥土的味道。
木乙悄聲問:“咱們今天也要避開王爺嗎?”
江流嘴硬:“誰說要避開他的。”院內樹梢上站著一隻鳥,正在“古咕固”的叫喚。
“我只是愛早起罷了。”
木乙不再說話,點頭哈腰地跟著江流出了門。
這趟走得沒那日早,到了煙柳巷時,錦芳閣已經敞開了大門。
木乙站在門口,江流剛欲伸手推他,木乙就趕忙回過頭:“別別別,好姐姐,不勞煩您,我自己走。”
木乙其實比江流大了三歲有餘,但心智上怕是更能勝任“家弟”的職稱。江流掃了他一眼,沒說話,獨自進了錦芳閣。
店裡的掌櫃已經在等她了,見著江流便換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在姑蘇時,街上的鋪子便都歡迎她,來了京城這點熱情只增不減,原因無他,李承允闊綽大方,給的銀兩寶物永遠是同等人家的三倍往上,連帶著江流也出手大方,自己珠圍翠繞不說,把下人打扮得也像尋常人家的富貴少爺。
掌櫃一見她便拿出兩件玉白的雲紋長衫,江流把長衫丟給木乙,指著裡間道:“試試。”
木乙不自在地穿著長衫出來,整個人容光煥發,如脫胎換骨一般,只是身子蜷縮在一起,腦袋低低掛在脖子上。顯得很不自然。江流在他後背猛地來了一掌:“站直!”,隨後滿意地點點頭。
她又遞給木乙兩條雲紋羅裙:“這是給你雲佩姑娘的,拿好了。”
木乙一愣,攤開手發現沒地可搓,便掀開長衫在褲子上揉弄兩下,隨後雙手接過疊的整齊的羅裙,忸怩道:“王妃娘娘……”
“別這麼叫。”江流縮著脖子後退兩步:“擔當不起。”
她繞著木乙轉了兩圈,頗為得意地宣佈:“你現在可以當金乙了。”
“當不起當不起。”木乙捧著兩條裙子無措地站在原地,江流看他的樣子估計是想揮手,但抱著重要的東西一時又生不出第三隻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