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雲佩溜得差不多了,江流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她再次提壺給李承允的茶杯滿上,嘆了口氣,緩緩道:“我與公主自幼相識,深宮冷清,她又沒有同齡姐妹,自小到大都是同我相親相依,彼此照拂。太後疼愛公主,特允我下個月進宮為她慶生,我想著她是你親妹妹,也是你唯一的妹妹……”
李承允轉著茶杯,抬眸盯住她:“說。”
“我今日本打算去趟繡坊,想著送些名品繡片、絲綢,但那繡坊裡擺出來的……”她頓了頓,欲要再次提起茶壺。李承允伸出一指虛虛擋住杯口,另一隻手隨即握在江流提著壺柄的手上。
兩手交疊,李承允的手心溫熱,扣住她大半個手掌。江流放下茶壺順勢將手指插丨入他的指縫,牽緊。
大概是今日受了驚嚇,江流肉眼可見的憔悴了許多,她眉毛描得淺,連帶著口脂也是淡淡的粉色,整個人顯得不那麼有精神。
唯有眼睛還如從前那般透亮,情緒好似都寫在了眼裡,很淺的一層,像是雨滴落在湖中央,蕩起的圓圓圈圈很動人,但都只浮在水面上。
李承允手心不禁收緊了幾分,直到察覺到江流皺起眉,才緩緩松開。
“我聽說前幾日錦芳閣派人送來一批匹帛,都是上好的錦緞,我粗略看著,撚金錦就擺在最外頭,還有一批素白的,隔著遠也沒看清上面繡的是什麼花紋。”
李承允靜靜聽她講著,稍過半晌後見沒了動靜,才開口道:“都擺在塔樓了,叫木乙帶你去。”
江流笑著抽回手,剛欲起身,忽又想起巷子裡的事來。她回頭看了眼李承允,那雙漆黑的眼眸此刻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江流心裡一緊,趕忙轉身離開了。
塔樓在內院,書房的旁邊,樓前有一棵古榕,目測比江流祖母的年紀還要大。塔樓很高,樓梯盤旋而上,一眼望不到頂。這樣高的地方,江流平時是不愛來的。
路過一間屋子,木乙點起燈。
江流停下腳步,對著木門道:“這裡放置的是什麼東西?”
“回姑娘,這是放寶器的。”木乙推開門,一陣清幽冷香撲面而來,帶著些古樸沉寂的氣味鑽入鼻腔。
屋內空間開闊,四周牆壁上嵌有木質貨架,每一格都擺著價值連城的寶貝。正中是一張雕花長桌,桌上放著一盞琉璃燈,燈光柔和,給四周寶器都披上一層淡金色的光。
江流環視一圈,心想真是了不得,從前是自己草率輕敵,竟不知這小小的塔樓內別有洞天。她輕笑道:“想不到府裡竟還有這樣的地方。”
“都是各地送來的賀禮,也有皇上賞的,王爺特意派人從京城運回姑蘇,都放在塔樓裡。”
木乙推開門:“姑娘請看吧。”
這間屋子比方才放寶器的要更加古樸些。架子上整齊陳列著各色絲綢布帛,陽光透過窗欞投射進來,斑駁的光影在布帛表面遊走,顯得格外寧靜。
江流挑選了幾匹顏色雅緻花紋大氣的錦緞,扭過頭發現桌上還擺著幾副刺繡。針腳密實,色澤華麗,寥寥幾針卻顯得栩栩如生。她撫摸著繡片反反複複看,越看越喜歡,便索性都收入囊中,拿到宮裡去和公主一同挑選。
木乙站在塔樓下等了許久,見她捧了一大堆東西出來時不禁愣在原地,但又突然想起自家主子的吩咐,便趕忙搓搓手上的灰塵,接過那堆布匹絲繡。
“這錦緞在姑娘手裡看著何等華麗,怎麼到了你手上,就像是從東街地攤兒上偷來的贓物。”雲佩匆匆趕來,見著這場景覷了木乙一眼,從他手上接過承盤,歡歡喜喜道:“還是我來拿吧。”
江流看著承盤上的寶貝心裡愈發歡喜,便由著雲佩和兩個丫鬟把東西一路送進後院。
……
回京的日程定在了四月初一。臨走前,雲佩給江流帶上簪子,俯身行了個禮:“姑娘可要早些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