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安鷹揚府之路,看來是走到了盡頭。數千男兒浴血死戰,困於冰原,糧秣不足十日只需。而在雲中城內,庫房俱空,幾萬百姓嗷嗷待哺。這缺糧之事,一直如烏雲一般籠罩在恆安鷹揚府頭頂,現在終於變成了絞索,死死的套在恆安鷹揚府頸項之上,越收越緊!
劉武周呆呆的看著苑君璋。苑君璋第一次迴避了劉武周的目光,垂下頭來。緩緩搖了搖頭。
劉武周怔怔站在那兒少頃,突然沙啞著嗓子笑了一聲,一反手處,佩刀已然在手。百鍊直刀反射雪光,耀眼生花。這柄鋒利直刀,就向自己咽喉抹去!
徐樂閃電一般出手,並掌成刀,一下就敲在劉武周的手腕之上。劉武周也算是百戰之將了,在高麗也是衝陣殺敵,戰果無算的。但被徐樂這一敲,佩刀頓時就脫手飛出,打著旋橫飛出去,撲的一聲插入雪中!
尉遲恭也幾乎同時出手,本來也去奪佩刀,發現徐樂出手更快之後,就轉而一把箍住劉武周,只微微一用勁,劉武周就動彈不得!
尉遲恭大吼一聲:“鷹擊,你做什麼?”
劉武周奮力掙扎,腳下踢起碎冰殘雪:“某做什麼?某了結自己性命!這麼多好兒郎,不能陪著某一起死!”
一句話吼出,劉武周的眼淚就噴湧而出:“為了對付某,馬邑百姓流離失散,凍餓於途。為了對付某,這麼多雲中男兒,走到這般絕境!某一人而牽連一郡生靈,還活著做什麼?太原王家,某鬥不過,某鬥不過!”
劉武周的嘶吼聲在雪原中迴盪,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苑君璋搶步上前,苑君瑋也爬起身來,兄弟兩人就僵在那兒,一動不動。而營中的恆安兵和玄甲騎,一時間只覺得脊樑上似乎壓著某種太過沉重的東西,讓他們忍不住就要彎下腰垂下頭來,要對這個世道低頭!
這上千強悍敢戰的男兒,戰陣之上,再強的敵人也毫不畏懼。面對上萬南下的青狼騎,也始終血戰到底,不勝不休,這滿營跪著的數千俘虜就是明證。
但是王仁恭在後,只是用糧食,用他的影響力,用他的人脈,用他的地位,就將這些男兒到了這般絕境!
世家之下,莫非螻蟻。除非垂首為他們效命,哪怕以劉武周苑君璋之人傑,徐樂尉遲恭之無敵,似乎也難逃脫這個世道編織下的天羅地網,只有覆亡一途!
一名恆安鷹揚兵摘下兜鍪,似乎再難負擔這個命運。接著就是更多的鷹揚兵摘下兜鍪。
免冑卸甲,就是一名戰士放棄對自己命運把握的動作。
此時此刻,應該已經是恆安鷹揚府的絕路了罷………………
徐樂的聲音,在這雪原之上陡然響起,清亮至極,猶帶永不屈服的男兒意氣。
“哭哭啼啼的做什麼?突厥人南下逼迫,破其軍奪其營就是。王仁恭逼迫,回頭殺了王仁恭就是。我便請命,南下去誅殺王仁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