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征,為什麼前鋒只能遣出六百騎來。也是因為沒有糧食,出征行糧,倍於平時守在營中的坐糧。一時間能排程的糧秣,只夠支撐這樣一支前鋒出擊,不然劉武周豈能不願意多帶點兵?而玄甲騎出徵,還靠著自家積攢的家底,不然劉武周前鋒,只能有三百恆安甲騎!
而苑君璋在雲中城內,羅掘俱窮,才支撐起後續一千五百餘軍馬出征趕來接應。也隨身帶了不足十日之糧,只是推說後面還有大隊輜重接應上來。但實則內情,就是輜重大隊跟上來,也推的都是空車而已!
苑君璋又逼了一句:“鷹擊!”
如泥雕木塑一般的劉武周身形,終於動彈了一下,他目光只是看著腳下,輕聲道:“此次執必部主力已被摧破,士氣已跌到谷底。全軍出擊,當能很快將執必賀趕回草原,數年內不敢南窺…………是否還有破局之機?”
苑君璋冷哼一聲:“那就能變出糧食來了?這個冬天,我們還是要餓垮!只能按照我們之前商議的路走下去!這多年心血,就這麼半途而廢不成?”
劉武周默然不語,又僵在那裡,久久不動彈一下,連呼吸,都變得輕微無比。
苑君璋捏緊拳頭,在這斗室內猛然揮動:“某就不甘心!這輩子,難道都要屈居於王仁恭這等世家子弟之下,任他們差遣,任他們號令,要我們活便活,要我們死便死!我們從高麗活著回來,經歷了那麼多生死,好容易才有今日地位。天下大亂在即,一飛沖天的機會也就在眼前,只為什麼名聲,就束手就死,我不甘心!”
他定定的看著劉武周,聲調低了下來,寒冷如冰:“鷹擊,你就甘心麼?”
劉武周原來有些散亂的目光,在這句話之後,漸漸凝聚起來,直至寒冷如冰。
這…………卻又怎能甘心!
憑什麼他們這些為了大隋,拼死賣命之人,卻因為出身,只能屈居人下!哪怕奉大業天子之命回鎮馬邑,仍然為那些世家子所輕賤,所折辱,恨不得他們去死,只因為他們有可能搶了他們世家的位置!
他們要他劉武周做狗,而他劉武周並不想做,就這麼簡單。
僅此而已!
劉武周緩緩站起身來,直視苑君璋:“去罷!一路小心…………是他們這些人,迫得我們走上這條路!”
苑君璋再不多言,朝著劉武周深深一禮,大步轉身而去。
而劉武周呆呆的望著苑君璋背影,頹然跌坐回榻上,再度以手掩面。外面投進來的火光,似乎怎樣,都無法撕破籠罩在劉武周身邊的黑暗。
直至他徹底的與這個時代的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