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帝王家享受了旁人未曾享受過的福分,便也要做好受苦的準備!自今晚起,她便要學會如何做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學個能安身立命的本領而不是指望別人照顧一世。
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又有什麼用?”
他這一番話固然是向步離解釋,卻也是間接訓斥楊思。
果然隨著他的言語,楊思的抽泣聲也減弱了幾分,身體也不像剛才那樣左右亂動。
徐樂的態度也因此略微緩和了幾分:“第一遭上戰陣,又第一遭看到殺人,心中一時難以接受不足為奇。
不過這就是亂世的模樣,不因人喜惡偏移。
說到底也是令尊自己鬧出了這場大禍,為人子女者代父受過,也沒什麼可說。
若是覺得自家冤枉可憐,不妨想想這些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他們哪個不比你冤枉?
又有誰不可憐?
便是江都城內因你父受害之人又幾曾少了?
驍果軍殺戮無辜強徵民女之事你也不是不知,比起那些人來,你已經算是好命,不要不知足!”
徐樂這番訓斥半是說給步離,讓她知道自己對楊思如此自有原因,另一半也是希望楊思能明白自己的處境。
徐樂不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更不會趨炎附勢,因為楊廣失去江山就苛待楊思。
他答應了楊廣、蕭後照顧楊思,當然不能出爾反爾,可是也不可能真的把楊思當公主優待。
再者說來,玄甲騎作為李世民的嫡系精騎也不適合供養一個大隋公主。
如果楊思始終不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遲早害人害己,不但玄甲騎會惹上麻煩,對楊思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事。
越早讓她明白這點,日後就越容易相處,格外關照反倒成了害人。
固然今晚並不是一個好時機,但是楊廣荼毒天下的時候,又何在意過時機這種事?
為人父母者胡作非為,不但自己受害,自己的子女也難免遭殃,這也是難以避免之事。
若是楊思不能明白這點,自己便要考慮用另外的方式安置她,既不違背之前對楊廣做出的承諾,也不能因為她一人而牽連了整個隊伍。
好在楊思並不是一個愚頑之人,頭腦比想象中好用得多,徐樂說完這番話之後,她就連抽泣聲都減弱了許多。
又過了好一陣,才聽楊思哽咽著說道:“奴雖為女流,卻也讀過書,知道自古以來亡國之女是何等下場,怎敢以帝姬自居?
樂郎君肯收留奴,已是大恩大德,不敢奢求其他,更不會為難郎君什麼。
奴哭並不是因為辛苦也不是因為戰陣血腥,只是心裡莫名地難過,就像有什麼人在奴心頭插了一刀也似。
其中原因奴也說不清,還望郎君莫怪。”
她語聲哽咽楚楚可憐,就算是韓約、小六都忍不住想為楊思開口求情,讓徐樂不要跟她計較。
金枝玉葉不能和徐家閭的糙人相比,用同等標準要求這麼個帝王千金也不妥當。
徐樂雖然不為所動,卻也沒有繼續斥責,心中則暗自琢磨著:楊廣怎生養了這麼個禍國殃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