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府中。歌舞絲竹酒宴依舊,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承基與徐樂的比武,已經在驍果軍中流傳開來。那些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軍漢,把這場打鬥當成了消遣。尤其是那些參與觀看
並且下注賭東道的軍將,更是成了酒桌上最受歡迎的客人。軍將們千方百計不惜錢財購來些許酒漿,雖說酒質粗劣味道嗆人,充其量也就是邊地販賣的村釀水準,可是對於當下的江都來說,這是比金銀絹帛更值錢的寶貝。如果不
是那些驍果軍將神通廣大,連這種粗釀都已經難以買到。被請為上賓的軍將,便這麼高居上座,一邊喝著劣酒,一邊吃著肉,口沫橫飛宣講著那一晚比斗的場景。把徐樂如何威風,承基又是如何敗陣的情形描述得一清二楚。這
段時間裡,城中武人都已經知道,所謂馬上承基馬下來整,都已經成為神武徐樂手下敗將。江淮子弟和關中健兒各自的主心骨都吃了敗仗,彼此之間倒是用不著貶損,不過來整和承基情況不同。來整為人豪爽,不大在意虛名,比武較量既是為了自家快意也是為
了結交好漢,不把勝負當一回事。可是宇文家栽培承基,乃是要讓他振興家業重振宇文雄威。平日裡不光是以重金為承基鋪路,也是刻意維持他的無敵戰績,以家族的力量把承基打造成一個戰無不勝的英
雄。正是靠著這個名號,宇文家在驍果軍中地位穩固,朝堂上關中文武中不少人地位出身比宇文化及更為顯赫,說到對驍果軍的控制,則無人能與其相比。如今宇文家的這面金字招牌被人砸的粉碎,天下無敵的豪傑,也第一次嚐到了敗陣滋味。不管有再多說辭多少藉口,敗了就是敗了。大家表面上不說什麼,暗地裡卻有不
少人等著看宇文家的笑話。便是同為關中出身的大臣中,也有不少人冷眼旁觀,想要看看宇文化及該如何收場。不曾想宇文化及的反應遠比眾人想象中從容淡定,依舊歌舞昇平飲宴終日,壓根沒把這場比武當成一回事。讓那些想看熱鬧的人大失所望之餘,紛紛猜測宇文兄弟到底還
有什麼絕招未曾施展。至於兩兄弟心中謀劃,只有他們自己清楚。宇文化及與智及高舉酒杯頻頻飲酒,眼睛也圍著那些舞姬轉動,表現得和往日沒什麼兩樣。但若是有人離得近了便會發覺其中異常,兩人身上固然有酒氣,可是所持金盃
中的酒漿並不濃烈。兩人作為關中子弟,喝不慣江南的酒,酒味濃烈的老酒才是他們心中首選。哪怕如今城中糧食日少酒釀難得,卻也不至於讓他們的飲食受到影響,不至於淪落到被迫飲這種寡淡酒漿的地步。惟一的解釋便是,這些酒裡面混入了大量的水,導致酒味如此寡淡。以兩人的酒量,這種酒就算喝上一天也沒什麼要緊,是以兩人的酣態,自然是裝
出來的。兩人一邊看著美人,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所言之事自然也不是往常那些荒唐言語。只不過靠著絲竹管絃之聲以及女子曼妙歌喉掩蓋,不為人所察而已。在場之人雖多
,但是除了兩兄弟之外,卻無一人能聽到他們交談內容。
“驍果軍中情形如何?”
“賴大兄平日維持,如今軍中眾將依舊惟我宇文家馬首是瞻。”“本來就是如此,大郎雖然敗給徐樂,可依舊是軍中第一猛將。那些窮漢誰敢不服?儘管上馬較量三合,看看他們是否能活著離開校場!以為大郎敗了一次便可奪某的權柄
,簡直是白日做夢!”“大兄所言極是,只不過那些軍漢固然不敢違抗我等命令,可是若說到大事上,只怕還是有些關礙。往日大郎威名在外,只要跟在他馬後,便是必勝局面。如今出了徐樂這個變數,大郎出馬勝負難料,軍漢們心裡便沒了把握。若是讓他們像過去那般,隨著咱們衝殺只怕不易。況且這一遭不是對付那些豪強,軍心稍有猶豫,勝負便難說得很
。那位又把徐樂留在江都,不肯讓他離開。這便更不好講了。”
江都,充其量就是拖延幾日時光而已。”
“來護兒這一兩日間便要班師,江淮驍果精銳盡在其麾下,一旦他帶兵回來……”宇文化及一聲獰笑:“那又如何?老兒年事已高,不復當年之勇。全靠來六郎那個混賬東西為他支撐場面。小賊有勇無謀蠢笨如牛,對付他不費吹灰之力。所謂江淮驍果精銳,總共才有多少人馬?況且南人柔弱不擅廝殺,當年我大隋舟師南下之時,所謂江淮健兒的狼狽模樣又不是沒見過。便是水戰,也一樣殺得他們落花流水,更何況陸地
廝殺。倘若他們真敢和我關中子弟對壘,一時三刻之間,便能把他們斬盡殺絕!”宇文智及對於兄長的見解也自認同,他雖然未曾趕上那場大戰,但是聽父親及家中老僕講過,當時隋軍是何等英武,南軍又是何等不堪。如今時過境遷,不過南人孱弱的
印象,依舊鐫於宇文智及腦海之中,自信有充足把握可以把南軍斬盡殺絕。
他咬著牙關道:“到時候某第一個便要取來護兒的人頭!不知好歹的老貨,連左翊衛大將軍的官職也敢奪去,真當我宇文家好欺的?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宇文化及冷哼一聲:“我宇文家乃大隋柱石之臣,大人在日更是聖人臂膀。若是沒有大人相助,聖人能否坐上這張龍椅都在兩可之間。如今登上皇位便翻臉不認人,世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這次不光要向來護兒復仇,也要向那位討個公道回來。別讓他以為自己是皇帝,便能為所欲為。朕朕朕,狗腳朕!”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把金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