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逃到江都,身邊始終少不了沈光護衛。其結交楊廣的時間雖然比不上當年那些晉王府舊人,論及榮寵則有過之無不及。對於這份禮遇沈光心裡既是感激也不免有些得意,也就越發不把徐衛這個死人放在眼裡,連這個人的名字都已經漸漸淡忘。直到長安方面戰報傳來,又有人上奏,指出陣
斬魚俱羅、火燒長安城的乃是李淵麾下第一斗將徐樂,其父便是廢太子衛隊首領徐衛。
那時沈光才陡然想起,世間曾經有個黑甲徐家,一門兩代皆為蓋世英雄。自己雖然無緣親見,但若是有機會能認識徐衛的兒子也未為不可。他永遠也忘不了大業天子看到這份奏報時的神色。其並未暴跳如雷乃至破口大罵,臉上的神情反倒是似笑非笑,又帶著某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猙獰,就連素來得寵的沈光,
看到那時的楊廣也覺得心驚肉跳。沈光明白,能讓楊廣露出那種表情的絕不是凡夫俗子。說不定那些遊俠所言不虛,徐衛確實有翻天覆地的本事,他雖然死了,但是徐家的子孫一樣能創出一番驚天動地的
事業。乃至楊廣的帝王寶座,也有可能被這一家掀翻。身為天子親信,沈光自然選擇效忠天子。在他看來,最省事的辦法莫過於一刀斬了徐樂,讓李家失去臂膀。只要徐樂死了,李家其他戰將不過碌碌之輩,根本不是自己對
手。到時候親將一支兵馬北上,就能誅滅叛賊重整乾坤。正是抱著這個目的,沈光才離開楊廣,來到鸚鵡洲。此處為南北要津,徐樂自長安往江都必經之路,只要守住鸚鵡洲不怕擋不住他。沈光也知不該讓天子承擔斬使絕好的
責任,自己身為臣子理應代勞。是以他固然要剿滅謝用之一行,也要對徐樂下殺手。在樹林中那一刀,便是他的真實心思。可是與徐樂一番交手,發現徐樂的武藝不在自己之下,就算自己施展出渾身解數,也照樣難以取勝。心中驚詫之餘,也不免有惺惺相惜之感。此時再見韓約氣魄,心中既
是敬佩,又生出幾分戒備。這些人的武藝已然算得上當世頂尖,心性膽氣更加令人畏懼。哪怕自己在遼東所見十六衛精銳好漢,也未必人人都有這等豪氣。自己身為驍果軍將,又是俠少出身,和下面軍漢廝混熟慣,對他們的心思極為了解。作為大隋最後的精銳,拱衛天子的驍果雖然戰技高強,可是士氣平平人心渙散。從遼
東一路到江南歸期不定,不少人都心念家鄉,還有人擔心北地家眷安危。論及士氣軍心,和身後這幾人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倘若玄甲騎人人如韓約、徐樂一般,就算驍果軍挾十萬之眾,也不是他們敵手。李淵本就是當世梟雄,手下若再有這麼
一支虎狼之師輔佐,誰又能阻止他奪取天下?
這等豪傑不為天子所用,就不能為任何人所用,必要設法除去,為陛下除去心腹之患!沈光心內暗自打定主意,等到滅了這夥水寇,回手就得殺死徐樂一行!此番大業天子把愛將沈光派出剿匪也是無奈之舉,雖然江都城內還有不少悍勇軍將,可是大多是陸上好漢不習水戰,再者論及謀略,也多半不及沈光。若是尋常水寇,大
業天子或許也就當沒看到不予理睬,偏生這夥盜賊居然擁有一艘五牙戰舟!這等水戰重器便是尋常官軍都不曾有,何以能落入盜賊手中?且其盤踞鸚鵡洲,一旦以此戰舟為武器截斷南北交通,江都城內必然大受影響,這顯然為皇帝所不能容。再
者作為天子心腹,沈光深知陛下最忌恨者莫過於世家門閥。天下變成這副樣子,也和皇帝的心性以及感情用事的毛病脫不了干係。如今既已查明這支人馬背後乃是世家扶持,皇帝自然更不能容,是以沈光此行固然要殺掉徐樂,謝用之等人也不可留。他也知道這夥盜賊狡猾多智,若是以堂兵正陣相攻
,多半抓不住人,是以才單人上島,又讓少數精幹得力部下於鸚鵡洲外埋伏等待號令。正如世家對朝廷的滲透一樣,楊廣在世家內部也有自己的暗子,於謝家人馬在鸚鵡洲的佈防情況瞭解的一清二楚。也正靠著這份軍情,自己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謝家
部曲明暗哨卡以及值守精銳斬殺大半。按照沈光所想,憑自己和部下的手段,再加上藏在敵人心腹的暗子,足以消滅這夥部曲。但是對方畢竟人多善戰,以自己手下的兵力,能否將這夥賊人全殲並無把握。不過這也無甚要緊,只要把敵兵殺傷大半,讓他們湊不出足夠的人手駕駛無牙船,自己便算得上成功。如今既有徐樂這番話,自己不妨就看看他的本事。若是他做不到自然要死,若是做得到,等到事成之後,也必要結果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