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攻守雙方都停止了自己的行動,晉陽兵馬列開陣勢,開路尖兵把各種笨重的器械推到城牆之下。原本城頭上值守的鷹揚兵,在發現城內起火後以為晉陽大隊人馬已經入城,鬥志瞬間消融。再加上部分本地軍將心繫家宅無心戀戰,自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陰弘德偏又逼迫他們安心守城不得他顧,軍心士氣早已渙散。
衛玄經略多年,京兆鷹揚府中多有故舊部下嫡系親信。抓捕陰家子侄的命令一到,陰弘德便難以號令三軍,最終只能乖乖束手就擒。隨後大隊人馬便按照衛玄軍令下城救火,城頭值守的兵力連之前一成都不到,根本無從守禦。
看著晉陽兵把器械推到城下,城頭守軍依舊無動於衷,沒人再去操縱那些陰世師費盡心血預備下的器械殺敵守城,而是擺出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雖然之前的種種舉措,把守軍逼入絕境,形成哀兵之勢。但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並非只靠讓部下陷入絕境就能實現。相反,若是隻有絕望看不到希望,軍士更可能四散逃逸而非捨命交戰。高明的將帥會讓部下始終感到自己能勝,如此才能維持士氣,保證部下的鬥志始終高昂。
陰世師並非不懂這個道理,也知道靠京兆鷹揚這些老爺兵和晉陽邊軍硬拼只有死路一條。是以才預備下這許多器械,希望讓三軍可以借物代兵,儘量多殺一些晉陽兵馬。只要殺人殺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到希望,軍心士氣也容易維持。
本來他的安排頗有道理,若是沒有徐樂這支人馬攪局,幾乎可以算作大功告成。可徐樂和他手下的幾十軍將居然成了改變一切的關鍵力量,城中這場大火,把守軍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信心徹底摧毀。
本就沒怎麼經過戰陣磨礪的守軍,以為自己必敗無疑。再加上衛玄的反戈一擊,讓陰世師所有謀算失敗。守軍從哀兵變成了潰軍,就算現在有人振臂一呼,號召大家捨命一搏,也沒有幾個人肯響應。哪怕萬鈞神弩已經裝填完畢,滾木、擂石、金汁等等器具應有盡有,可是人心一散,器械再多也沒了用處。自己和這座城池的生死,就讓那些大人物們來決斷就是,自己是不管了。
李建成、李世民兩兄弟,都已經返回營房。衛玄當然不會草率撤軍滅火,事實上早在派人和徐樂交涉之時,就已經安排了使者出城向李家兄弟說明和談之議。所謂和談不過是說辭,說穿了就是投降。
對於這個結果,李家兄弟自然樂見其成,因此使者一到李建成立刻便把人拉到了自己軍帳相談。李世民心中雖然不滿,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拆自家的臺。再說這場攻城戰李家流的鮮血已經夠多,只要能不再產生傷亡,這個功勞誰立都可以。
李建成也知道,現在到了搶功的時候,因此對使者很是熱情。他在晉陽就負責結交世家,場面應酬無礙。別看方才還是彼此殘殺的對頭,轉瞬之間就能做到滿面春風一團和氣,讓那位負責接洽的使者心中安穩,覺得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這位李家大郎如此客氣,想必不至於屠城洩憤。
衛玄所開出的條件不多,姿態也放得很低,也正因為此,越發顯得真摯,看來是確實想要歸順。李建成心裡對於楊侑乃至陰世師都恨之入骨,可是方才這場廝殺,讓他心膽俱寒,生怕再打下去不知還要出什麼變故。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停戰,其他一切都好說,哪怕饒陰世師不死也沒什麼關係。何況衛玄並未提出這種要求,只是想要保持楊家體面,對於李建成來說,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就在他準備一口應諾之時,謝書方卻用眼神示意,讓李建成別那麼急著點頭。隨後把他叫到帳外低聲說道:“郎君,如今是衛老兒有求於我等,怎能答應得那麼痛快?楊家兩代天子,城中財貨堆積如山,此時不狠敲一筆更待何時?別忘了,那些世家子弟追隨郎君同來,可不能白跑一趟。這些人已經投了那麼多本錢下去,若是郎君不能給予豐厚回報,只怕會喪失人心。再說那些軍將兵卒也不是好打發的,若是聒噪起來,大郎怕是不易對付。這時絕不能手軟,該要的必須要得開口。”
李建成皺眉不語,一時間無法決定自己是否該聽對方的建議。就在此時,一名家將從遠處急匆匆趕來。謝書方認得這家將乃是李建成嫡系心腹,當下不敢阻攔把身形避開。那名家將靠近主人身邊小聲嘀咕兩句,隨後只見李建成的面色便陡然一變!其眼神陡然間變得兇悍凌厲,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佩刀的刀柄,看模樣分明是想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