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宋寶只覺得自己眼前都是星星,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連肩膀傷口,都不覺得有什麼疼痛了。
徐樂卻絲毫沒有不知所措的樣子,從平時步伐變成碎步,趨前幾步,端正拱手彎腰行禮:“神武小兒,如何當得鷹擊降階相迎?此刻正是來向鷹擊領罪,還請鷹擊發落。”
劉武周和苑君章對望一眼,苑君章微微搖頭。這個晚輩進見長輩的禮節,徐樂做得無比流暢,挑剔不出一絲毛病來,劉武周在大隋官場歷練這麼久,還隨侍過大業天子,都不及徐樂這一疾趨,一行禮之間的瀟灑氣度!
這小子到底是什麼家世?
心中轉著和苑君章一樣的念頭,劉武周親熱的扶起徐樂:“某鎮守馬邑,又是本鄉前輩,接一下本鄉出色後輩又怎麼了?今天的事情,有些苦衷,有些誤會,先不必說了。也當是辛苦了一天,先休息喝點飲子再說話,在我這兒,什麼話都說得開,什麼事我都幫你擔著了!”
一邊扶徐樂起身,劉武周目光又掃過徐樂身後三人,皺起眉頭:“這兩位壯士都帶傷啊……來人,帶他們下去包紮,什麼傷藥好用什麼,別替我省錢!劉某人雖然窮,這點家當還是有!”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幾個人劉武周都照應到了。宋寶肩膀箭傷著實不淺,憑著一股狠勁兒強撐著。劉武週一說裹傷,都快站不住了,朝著劉武周行禮下去:“多謝劉鷹擊!”
韓約遲疑,徐樂朝他微微示意,表示無礙。韓約也這才行禮下去,甕聲甕氣道:“謝過劉鷹擊。”
幾名親衛將韓約宋寶引走,步離卻躲在了徐樂身後。徐樂只覺得衣襟一緊,卻是被步離拽住,死不撒手。
有親衛想將步離引走,卻無從措手。劉武周溫和的看著步離,搖頭笑到:“這是塞種韃靼小丫頭罷,不妨事,跟著便是…………是梁亥特部出來的?”
一邊說話,劉武周就引著徐樂兩人朝內院走去,自然而然,這場中氣氛就全為劉武周所掌控。而徐樂只是面帶微笑,背後掛著一個小尾巴步離,跟隨而進。
到得內院書房,劉武周和苑君章在主位,徐樂在側,步離就站在徐樂身後寸步不離,親衛送上飲子之後就告退出去警戒。
劉武周也不說話,只是招呼徐樂用飲子。徐樂也沉得住氣,只是笑吟吟的小口啜飲,這城府看起來比劉武周還深的樣子。
其實徐樂再有天分,這些城府也是學不來的。不過是嚴格按照爺爺教導行事。
和人打交道,這個世道,別讓人挑禮,世家臭規矩太多。還有什麼話讓別人先說,自己後開口,這樣總能讓別人高看你一眼!
好學生徐樂奉行爺爺教誨唯謹,讓劉武周和苑君章又交換了一下眼神,還是那個意思。
這傢伙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要是徐樂先訴冤委屈,請求援手,那麼劉武周大可擺出長輩架子,先數落徐樂做得有點差了,然後再以長輩身份拍胸脯說一定保住他。徐樂到時候還能不就範?這些天就老實被拘管著,再生出什麼事情來,就是他沒了道理,怎麼收拾都容易。
可現在徐樂不開口,難道自家先來數落他的罪過?這小子要是不服,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情來。他劉武周以本鄉前輩身份以大欺小也就坐實了。
可怎生讓他先開口?
一碗飲子都快喝完,室內還是鴉雀無聲,氣氛難免有點尷尬。就在這個時候,門外腳步聲鼕鼕作響,尉遲恭一頭撞了進來。
徐樂終於開口:“敬德兄,又見面了。”
劉武周和苑君章也是眼前一亮,這尉遲恭向來是惹是生非之人,有時候看著他都煩。但是這下子,卻是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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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城外,一處矮山之上。幾騎策馬而立,看著遠處就要落下的太陽,還有已經安靜下來的千餘越部聚落營地。
當先一騎,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走罷,總得走這麼一遭!”
這一騎三十多歲樣子,飽經風霜的模樣,頭上戴著兜帽,將面目深藏。若是劉武周在場,雖然掩藏形跡,還是能認出他來。
正是王仁恭身邊心腹之人,出身自雁門郡的大將張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