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代老一輩的人物還記得徐太公當年的模樣——遺傳給徐樂的好相貌,年歲不小還風度翩翩,騎在馬背上身姿不輸少年。落落寡合脾氣古怪,但對身邊人又絕對護短。動怒之際眉毛高剔,讓人看著就心中生寒!
可現在徐太公也只是中風之後行動艱難的一個老人了。
韓約還是眼巴巴的看著徐樂,目光中似有祈求之意。
徐樂淡淡一笑,嘴角上翹,自有一種灑脫意味:“也只有繼續走回易那條路了,不然就是破家,這王太守真能出兵剿滅。爺爺守護徐家閭那麼久,現下也該我來了。”
韓約點頭:“反正我隨樂郎君去。”
徐樂點頭:“也該服侍爺爺吃藥了,你去操持上路物件人馬,明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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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閭這小小村落之中,安安靜靜,看不到什麼人影。正是收貨季節,村中精壯多半都在田裡場中忙碌。村中只有婦女,正在準備飯食,炊煙在村中各處嫋嫋升起,一副平靜景象。
文人騷客,看到這山這水這小村,免不了要有稻花香裡說豐年的詩性。但只有身在其中,看到零星村民臉上陰鬱神情,才能明白在這亂世將至,直面突厥的邊地,生活該有多麼艱難!
去年春始畢可汗帶領突厥軍大舉南下,圍大業天子與雁門郡。與雁門郡接壤的馬邑郡也被牽動。兵馬往來不休,徵發急如星火。
去年秋晉陽鎮守唐國公李淵與馬邑郡太守王仁恭合兵以戰南下突厥軍,雖然取勝,但地方積儲消耗大半。
從大業九年開始,馬邑郡就是連年乾旱。但突厥人勢大,王仁恭為備戰,租庸翻倍,精壯不應調為鷹揚兵則免行錢更是十倍。稅吏奔走隳突,為了稅賦事,行事剛強強硬得近乎偏執的王仁恭,已經摧滅了不少村子。所謂抗稅暴民的腦袋在各處城門掛了一排又是一排。
現下除了突厥外患,除了天災,馬邑郡內部也都亂了起來。大業天子南下江都之前,對各地人事都進行了一番新的佈置。
馬邑郡坐擁強兵,王仁恭更久在任所,性格跋扈。大業天子就提拔了一位當年從徵高麗立功的劉武周,任他為右屯衛恆安鷹揚府鷹擊郎將,以分王仁恭權勢。
王仁恭現在就在大肆搜刮擴軍,壯大他手中馬邑鷹揚府的兵力,並不斷派遣人馬北上,以備突厥之名壓迫身在雲中的劉武周,逼迫他就範。
說不得等不到突厥人南下,馬邑郡內部自己就先打了起來!
這個時候,王仁恭更是以嚴刑峻法統治治下,對錢糧更是看得越發的緊。要是犯到他手裡,王仁恭破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徐樂走在村中,不時的和問候村民點頭回禮,一遍遍的掃視著這個已經顯得有些衰敗的小村。
十九年來,自己就在這個村子被爺爺撫養長大,孩童時候漫山遍野的玩耍,稍稍長成習文練武。再大一些叛逆起來無數次的夜裡偷偷翻越寨柵,帶著韓約出去和河東俠少們廝混。
村中哪一家都有看著自己長大的人在,村中哪個角落都有自己調皮搗蛋時候留下的痕跡。
也許自己曾經痛恨過爺爺為什麼要將自己拘管在這個小小的天地裡,教養出自己一身本事,不是就要終老此間,過平常鄉民生活!
但當一向堅強如松的爺爺突然中風倒下之後,徐樂卻自然而然的覺得,這份責任就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