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犬吠陣陣,緊接著雄雞報曉,天邊泛起魚肚白之際,晨霧瀰漫的天地間,遠遠傳來牲畜嘈雜之聲。
隨後,影影綽綽的行人開始陸續忙碌起來。此地毗鄰東州南部邊界,與水梁山中行人罕至之景截然不同。清晨時分,百姓們早早扛起鋤頭,踏入田間。
悶熱的氣息裡,馬車簾子高高掀起,掛於車廂之上。微風從路面拂來,竟也透著絲絲涼爽。往來忙碌的人影漸多,處處皆是古時平民百姓的生活日常。
此時,已不見水梁山水深火熱的緊張氛圍,映入眼簾的盡是悠然閒適之色。農戶們辛勤耕地勞作,村中女子於路邊專注做著針織女紅,孩童們則嬉笑打鬧,亦有三五成群者,靜靜望著馬車在官道上緩緩駛過。
蘇尚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旋即移開,眼底不自覺流露出許多羨慕之意。她暗自思忖,不知自己能否為泗水縣的百姓帶來這般生活。
這般念頭一旦湧起,心頭的壓力便愈發沉重。往昔錦衣玉食之時,她從未思索過日後之事。如今在泗水縣擔任縣令一段時間,尚未有所建樹,卻已深深體會到為人處世之艱難,甚至心生感慨,只覺世事艱難,令人心力交瘁。
睢陽城近在眼前,這是她此行的最後一站。藉著晨光,蘇尚一行人排在隊伍後頭,接受城防檢查。那些從南而來的商人、行客以及綠林人士,大多來自水梁山,臉上盡是兇悍之色。
本地官吏與商戶對他們好感寥寥,究其原因,主要是地域差異。
水梁山已被各方勢力割據壟斷,營商環境惡劣,且該地多為山野,道路稀少,商路難行,賊匪橫行,又無特色產業,故而幾乎沒有外來商人前往水梁山做生意。是以,當看到北行而來的商人與綠林人時,眾人不用細想,便知其絕非善類。
不過,城防軍也不會公然抓捕他們。背地裡的諸多事宜,只要未被揭露,大家便相安無事。平日裡抬頭不見低頭見,誰都不願輕易得罪他人。
多年來遠離戰爭,百姓們渴望和平,更不願無端生事,對於水梁山中的人,大多選擇避而遠之。
蘇尚身著官袍,帶著衙差。城防守衛查驗文書後,即刻放行,並向上通報。往來官員的行蹤,遠比普通百姓重要,更何況蘇尚身為一縣之主,其分量自是非同小可。
進入睢陽城時,尚未到晌午。因早上趕路,南邊的炎熱氣候已能明顯感受到,一行人熱得汗流浹背。蘇尚無奈,只得停下腳步,讓眾人在附近尋了一處便宜的茶攤歇腳,點了幾壺茶水解渴。說起來,身為縣令,竟窘迫至此,實在有些寒酸,可她確實囊中羞澀,拿不出多餘的錢財。
蘇尚深知不能久留,今日務必將諸事辦妥,明日一早便要火速趕回泗水縣。畢竟她身為縣令,若不在,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定會更加肆意妄為。
再者,為官之後,諸多限制纏身,已無法像從前那般隨心所欲。
在茶攤稍作歇息,喝了幾口茶水後,蘇尚喚來兩名年輕衙差。這兩人的父親慘遭謀害,他們子承父業,身著極不合身的衙服短打,模樣略顯滑稽。但少年人到底手腳更為利索。蘇尚吩咐他們前往本地商會打探訊息。
水梁山一帶縣城皆貧瘠,稱得上大戶的商賈寥寥無幾,而睢陽則大不相同。此地規矩完備,有規矩便有可操控的利潤空間。睢陽城內的商戶遠比水梁山的富庶,自然更具魄力,若能談成一筆合作,此行便不虛了。
以蘇尚的身份,特意登門拜訪商戶,著實有失朝廷顏面。然而,她別無他法。此番出行聲勢較大,那些輕視女子之人恐怕會更加不屑。
但蘇尚並不在意,她可是聖上欽點的泗水縣令,何人敢輕易撤她的職?有這層身份加持,蘇尚無需擔憂其他同僚會刁難自己,這也算是擔任泗水縣令以來為數不多的好處。
就在喝茶等候之際,茶攤又來了兩撥商人,看規模是十幾人的鏢隊,規模不大。他們一坐下便點上茶水,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起來。
起初,蘇尚並未在意,可緊接著,不僅是她,周圍的人都紛紛豎起了耳朵。
水梁山邊界常有小商小販往來,透過倒賣貨物賺取差價,訊息傳播極為迅速。況且東州邊界與南州府邊界相距不遠,此時眾人談論之事,距離睢陽城也並不遙遠。當鏢隊談及此事時,自然而然吸引了許多人的關注。
“昨日清晨,西邊的陳氏武館被一個小姑娘踢了場子,坐堂的混元霹靂手陳館主竟被她三拳兩腳就放倒了,簡直令人驚掉下巴!”
“那陳館主傷勢如何?”
“據說並無大礙。不過當時眾人皆在場,還簽了生死狀,想來那小姑娘下手不會留情。看她模樣嬌弱,動起手來卻比山中猛虎還要厲害,依我看,陳館主怕是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