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被炮火揚起的煙塵散落一地,這場比試就此結束。在附近圍觀的百姓歡呼不絕,為火器的威力而震撼,為自己國家有這等神器庇護而慶幸。
群臣自然是趁勢恭賀天子,敘說著有這等神器在手,國內昇平,四夷俯首來朝都不是難事。
一般情況下,朱見濟這個時候附和幾句,說幾句好話,整個活動就可以在大圓滿的情況下告終了。但是這一次,朱見濟罕見地皺起了眉頭,甚至都沒有搭理他們,察覺出風向不對,一穿著緋色官袍,披著綾羅彩繡的官員率先道:“自古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此火器固然是當世之利器,若是不求安民固本,反為大害。”
朱見濟知道這官員是誰,徐有貞,今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的官職,在朝中也是有名位的人物了。徐有貞原名為徐珵,土木堡之變發生後主張南遷,景泰臣子都不喜歡他,把他調去主持治理黃河,結果沒有想到徐有貞兩年前功成歸來,自此黃河數十年間不曾有大的水患。
在原本歷史上因為被于謙等人排擠,徐有貞聯合石亨等人發動奪門之變,這一世他沒有這個機會,是以鬱郁不得志,想方設法地拉近自己與天子之間的關係。
“徐愛卿所言極是,武之一字,止戈為武。鑄劍可為犁,今之火器,難不成只有殺敵一用嗎?”
徐有貞不給其他人搶風頭的機會,暢言道:“微臣前番在山東治河,疏浚河道,若是逢上夏秋雨水,往往多處絕口,需要推石挑沙堵塞。而沙石沉重,一時之間難以開挖,若是能夠以火藥炸山取石,炸灘取沙,則事半功倍,極省人力物力。”
朱見濟聽言頗為滿意,道:“此言大有可為,還有嗎?”
徐有貞正欲繼續說話,于謙出面道:“啟稟陛下,火器為國之重器,輕易不可流入民間,否則開私下製造之風,社稷動搖,為禍難料。”
往日,朱見濟一向尊重於謙,這一次卻牴觸道:“所以,於少保的意思是要以火器欺壓百姓,吸食百姓膏脂嗎?若是君明臣賢,待民如子,還會害怕這等事?”
“是呀,這火器可保得大明朝萬世太平不成,盡在此痴人說夢。”徐有貞仗著有天子的支援,發洩著自己這些年的不滿。
于謙本意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此刻被曲解,遂辯解道:“便是君明臣賢,亦有刁民不服管教,難聽約束。以舜之賢尚有四凶,若是奸人借火器大興殺戮,劫掠鄉野,該如何處之?”
“菜刀亦可殺人,於少保怎不向陛下請命,收回天下所有菜刀,免得有賊人拿菜刀劫掠鄉野。”說到一半,徐有貞嘲諷地笑道:“還有鋤頭也是兇器,乾脆連鋤頭也一併收了吧。那些個木棒呀,柴火呀也都可以殺人,盡數收了。”
一批人隨之笑出聲來,以武將居多,難得見到于謙吃癟,當真是罕見至極。出了他們心頭一股惡氣。
天子意志鮮明,其他人便是想要出口相幫也不敢開口,最後還是朱見濟給於謙一個臺階下,道:“火器交由地方使用,令專司負責,便是洩露出去,讓奸邪知曉製造之法,查禁硝石木炭等物流通,此輩並無火藥在手,則為禍不大。地方大量使用火器於採礦修路治河等事上,不知省減人力物力幾何,是為大利,豈可因小害而廢大利,因噎廢食,甚不足為取。”
于謙知曉已經無法再阻攔,只得道:“陛下心思沉穩,勝過微臣無數,倒是微臣越禮了。”
“火器之利,一門重炮可當百人甚至是千人,以此重器攻城,再不必用那蟻附之法,兵士不必用血肉之軀攻城。日後兩軍相爭,火器必然為重器。是以兵不在多而在於精,朕有意削減一批人為民,少保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