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是一門妥協的藝術。
毫無疑問,在這次與祖母吳氏的交鋒中朱見濟又選擇了妥協,選擇放棄何林靜這隻左膀右臂而緩和與祖母的關係。或許看上去並不酣暢淋漓,顯得屈辱而無奈,但確實是他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此外,在這次交鋒中還有許多變化,事後需要覆盤。
第一,為了保住何林靜小命,朱見濟得罪了王誠為首的宦官集團,在沒有能力將他們更換掉的情況下,自然也就失去了東廠御馬廠等實權機關的支援。
第二,錦衣衛畢旺劉敬二人不可信,在關鍵時刻並不以朱見濟命令是從,更傾向於聽從吳氏的命令。
所以無論是東廠還是錦衣衛,朱見濟都失去了影響力。加上後宮女官又全部聽從吳氏的命令,朱見濟外表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內中空洞無力,吳氏一言足以將他完全架空。
按照常理來說,也是歷史上絕大多數小皇帝的選擇,朱見濟這個時候應該選擇蟄伏起來積蓄力量,讓吳氏執掌大權。無論是皇伯朱祁鎮,亦或是明朝原本歷史上的明神宗朱翊鈞,他們都是這樣做的。但是從結果上看,這個蟄伏時期並不容易積蓄力量,想要擴張權力往往招致來巨大的反彈,這個反彈即便是天子本人也未必鎮壓得住。
所以,朱見濟不打算向這兩個人學習,朱見濟打算嚮明世宗朱厚熜學習,也就是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在歷史上評價不高,海瑞靠著罵嘉靖皇帝把自己罵上了史上第一忠臣的位置。但是母庸置疑,嘉靖皇帝對於帝王心術的運用能力遠勝前面兩個皇帝。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嘉靖皇帝出身地方,是因為武宗無嗣後才得到皇位的,沒有經歷過系統皇室教育。他對於權力的操縱水平就像是天生聖人一樣,無師自通。如果不是他後期的一系列“荒唐”做法,在歷史上的評價或許不次於漢文帝。漢文帝對於權力的運用水平也是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每每看來都令人嘖嘖稱讚。
嘉靖皇帝繼位之初,就透過生父地位問題和群臣之間鬧得不可開交,也就是所謂的大禮議問題。許多人從來沒有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文官集團選了這麼一個不順心的玩意,為什麼沒有人站出來像當初的霍光一樣廢掉嘉靖皇帝再立一個呢?非要找問題一定能夠找到來。
這其中的區別就在於當初的海昏侯劉賀入主中樞後大肆安插自己人,極大地破壞了原本政治格局,引發了所有人不滿。
而嘉靖皇帝沒有這樣做,他深刻地明白究竟是誰讓他登基稱帝。雖然表面上嘉靖皇帝和文官集團鬥得不可開交,但是他登基之後誅殺錢寧,裁抑司禮監的權力,撤廢鎮守太監,嚴肅監察制度,嚴分廠衛與法司職權,沉重打擊了宦官集團的力量。
然後,武宗義子,武將集團之首江彬被誅殺,土木堡之變後才有幾分起色的武將集團由此一蹶不振,徹底淪為文官集團的附庸。
同時,嘉靖皇帝下令封爵的貴戚只令其一人終身,其子孫不得再承襲爵位。今後皇親、駙馬,都不得再請求冊封爵位。即便是世宗之母蔣太后的孃家及其妻陳皇后的孃家亦不準承襲世爵。這項政策又打擊了冉冉升起的外戚集團的力量。
最後,哪怕是對於文官,嘉靖皇帝也不是直接發生矛盾。而是分而化之,重視任用張璁、夏言等人,借大禮議一事將首輔楊廷和貶謫出京。
所以,大禮議絕不是禮儀之爭,本質上是權力之爭。性質與宋朝的濮議是一樣的。
靠著以上手段,每一手都看似是神來之筆,嘉靖皇帝由此在很短的時間內掌控了權力。有這麼好的例子不學,和其他失敗的例子學什麼。能夠執掌大權,誰願意當傀儡!朱見濟在心底嘶吼。
正好,眼下宦官集團不為所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敵人。朱見濟決定一邊倒,完全倒向文官集團,藉助文官集團的力量對宦官集團進行全面的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