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史嗤嗤竊笑了兩聲,說道:“秦狩大夫,您嘴硬又有什麼用?您就算騙得了小可,也騙不了您自己的心啊。”
說罷,周小史的幻象便化作一片片雪花,隨著狂風消散。
與此同時,一個朦朧的人影也踏破風雪而來。
那是位眉清目秀、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他穿著身飄逸而復古的白色長袍,腰佩三尺青鋒劍,以一種武俠片中常見的輕功身法,像是一片飄雪,輕輕地落在了秦狩跟前,舉手投足瀟灑自然,恍若神仙中人。
“吾本仙門奇才,奈何明珠蒙塵。不但飽受病痛折磨之苦,又被開膛破肚、剔骨削肉,變成如此褻瀆、骯髒的怪物!”
白衣劍仙眉頭緊皺,打量秦狩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過期豬肉,又是不屑又是噁心。
秦狩知道,眼前的這位白衣劍仙並不是旁人,卻是他自己的心魔。而白衣劍仙的形象,則是藏於他心靈深處,幻想中另外一條世界線的自己,也是一個渾身血肉都是“原廠出品”的純粹自己。
在這一條世界線上,秦狩幼年沒有被父母遺棄,而是像天生明靈根的姚靜一樣,被修真門派的“獵頭”找上了門,並被某個名門大派收入門牆,成為掌門嫡傳弟子,並憑著天生空靈根這個逆天修真外掛,兼收幷蓄修煉多門絕學,修真進度一日千里,然後按照大部分修真小說的主角套路,打敗師兄弟,當上少掌門,迎娶小師妹,最後成功渡過天劫,飛昇成神。
實際上,即便當年沒有修真門派找上門,被秦柏收養的秦狩依然有機會成仙成神,灰衣巷是洞天福地,秦家又不缺天材地寶,修真條件卻是要比那些名門大派還要強了,而且還沒師兄弟啥的搶資源。
倘若不是秦家門規束縛,秦狩早就修真有成了。這本書也再是都市小說《極品妖醫》,而是仙俠小說《極品仙醫》了。
劍仙秦狩一臉的嫌惡與糾結,他歪著頭斜著眼,用視角的餘光掃了掃秦狩本尊的小胳膊小腿,不禁長嘆一聲:“且罷,這具殘軀也不算無可救藥,若是潛心修真幾十年,依舊可在仙途上爭上一爭,一旦飛昇成神,從此萬壽無疆,不必再憂心那百年陽壽轉眼即逝……”
說著,劍仙秦狩手指微動,一直懸在腰間的寶劍自行出鞘,三尺寒芒直直地射向了秦狩本尊的眉心!
這一劍極快,秦狩本尊根本反應不過來,但是,他不但沒有半點閃躲的跡象,反倒一臉淡定地打量著劍仙秦狩,即便劍鋒徑直插入他額頭中,他依舊跟個沒事人似的站在那兒。
“師傅說過,只有王八才萬壽無疆呢。”
秦狩本尊輕描淡寫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劍仙秦狩聽了頓時驚惶失色,就連那柄沒入秦狩腦袋的寶劍,也在瞬間化做齏粉,大風一刮,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劍仙秦狩咬牙切齒地喊道:“你本該可以做神仙的!”
秦狩本尊淡淡地說道:“不,我本該是個死人,是師傅救了我一條命。至於救命的方式方法……呵呵,哥們你是殺人的劍仙,而師傅是救人的醫生,治療方案不是醫生說了算,難道還是你說了算麼?”
劍仙秦狩氣得怒喝一聲:“冥頑不靈!你本可以不受那麼多苦頭的!”
“死人才不受苦頭呢。”秦狩本尊輕笑一聲,反笑道:“再說,修真一途也不算快活啊。不想做人想成神,那就得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據我所知,除了數得著的那些個修煉成神的幸運兒,百分之九十九的修真者最終下場都是死於非命,壽終正寢的難度都快趕上飛昇天門了。”
秦狩本尊每說一句,劍仙秦狩便捂著胸口痛叫一聲,彷彿秦狩本尊嘴裡噴出來的不是字,而是刀。
同時,劍仙秦狩那光鮮的軀殼,渾身上下也都出現了龜裂的痕跡,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全身蔓延,就在秦狩本尊說完最後一個字眼時,劍仙秦狩整個人就像是摔碎的陶瓷器,霎那間粉身碎骨,又化作一縷縷塵埃,被那雨打風吹去。
劍仙秦狩消失的那一刻,秦狩本尊的形態也出現了變化,渾身上下那是噌噌的長,很快便變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劍仙秦狩的本質,是秦狩幼年時誕生的心魔,在問心酒的催化下,趁著秦狩心防不穩、信念動搖時,在這心相世界裡顯出了實體,他的目的,是扼殺秦狩的心神,篡位上臺成為新的秦狩。
假如這隻心魔成功,恐怕秦狩醒過酒來,便會性情大變,做個不問是非、不分善惡、太上忘情、一心飛昇成神的修真者。考慮到秦家擁有的資源,沒準還真能叫他成功。
不過這樣一來,踏上漫漫修仙路的秦狩,勢必會斬斷塵緣封閉灰衣巷,不會再熱心腸地到處治病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