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蔚藍的清晨,天邊還掛著點兒星星的餘光,灰衣巷裡瀰漫著潮乎乎的露水味道,滿地的落葉被清冷的秋風掃過,在巷道里飄飄地打著轉。
穿了件單薄衛衣的秦狩,就捧著個大瓷碗,坐在自家大門的門檻上,滋溜溜地吸著麵條,眼睛出神地望著對面牆壁上的苔蘚,也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
離那個瘋狂的夜晚已經過了三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三排行的葫蘆姐姐搶奪了妹妹們的營養,導致剩下四位葫蘆姐妹發育不良,在宿主體內睡得比較死,所以一直沒有鬧出什麼動靜。
賀老白那邊,為了掙點兒千年人參精的鬚髮、精血,也下力氣演算了幾次,不過水平和條件都很有限,這幾天也是沒啥動靜。
秦狩有些擔心,倘若那幾個葫蘆姐妹真的營養不良,直到吸乾了宿主都沒醒過神來怎麼辦?
秦狩這邊正苦惱,安靜的巷口,也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踏踏腳步聲。
一身民警打扮的張皓,板著一張臭臉,揹著雙手彎著腰,老氣橫秋地踱著步子,兩隻眼珠子很不客氣地瞪著秦狩,滿滿的怨念。
林堅事件有點鬧大了,且不說被何經理開槍打死的幾個打醬油觀眾,地下戰爭的全面爆發,導致死傷眾多,平安市的治安秩序被攪得一塌糊塗,負面影響更是波及方方面面。
雖然秦狩並沒有多大責任,甚至還出手救治了幾個人,但是這並不妨礙張皓稍微遷怒一下這位好基友,畢竟秦狩當初只是說去“踩個點”,結果這踩點踩得直接光膀子上陣幹了,這幾天光是為了替秦狩擦屁股,就差點沒讓張皓過勞死。
“喂,秦大醫生,吃著哪?”張皓站在秦狩跟前,阻擋了秦狩觀察苔蘚生態行為的視線,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哦,耗子啊,早飯吃了沒?沒吃我給你下一碗去。”秦狩抬抬手裡連湯都喝乾的空碗,輕聲笑道。
張皓一見秦狩明顯半點反省都沒有的態度,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遞上了兩隻塑膠泡沫飯盒,裡面正裝著十幾只熱氣騰騰的小籠包。
多年的默契讓秦狩根本懶得矯情,放下空碗和筷子,又自顧自地取過一盒,直接空手就抓著吃了起來,而張皓也有些無力地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也學著秦狩那樣用手抓了吃。
兩人就這麼並排坐著,齊齊低著頭,默默地解決著小籠包,老半天都不說一句話,一時間,四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咀嚼聲。
“秦狩……這入世的感覺,怎麼樣啊?”
最終,還是張皓先開了口,沒有抱怨,只有關心。
張皓對秦狩還是很瞭解的,盤踞於灰衣巷的秦狩,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宅男”,與俗世的關聯其實非常少,在灰衣巷的隱世結界作用下,他除了毫無存在感地讀過幾年書,幾乎只剩下經常去八寶亭公園給人做“健康諮詢”了。
不過,葫蘆娃失蹤事件卻將秦狩捲入了一個個人類慾望的漩渦,各色人等粉墨登場,尤其是在林堅事件中,秦狩更是見識了人性中諸多醜惡的一面。
秦狩雖然在灰衣巷裡稱王稱霸,沒事衝著一群年紀足夠當他祖宗的妖魔鬼怪吆五喝六,但是其本性在張皓看來,卻是淡泊、善良、淳樸,在很多方面其實很單純,乾淨得像是一張白紙。
而越是乾淨的白紙,就越容易被外來的顏色塗塗抹抹。
張皓擔心,像秦狩這種坐擁強大資源的異類,一旦被人性的諸多醜惡所汙染,那麼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若是秦狩的師傅秦柏還在,張皓絕不會擔心秦狩走偏,但是……不管秦狩承不承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秦家前代當主秦柏,即便是神通廣大的六扇門都找不著,幾乎不存在還活著的可能性。
現在,唯一能夠約束秦狩的,只有秦家祖傳的規矩,或許還有他少時受過的一些師傅的教誨。
不,對於秦狩這個即便在秦家也算是異類的灰衣巷小霸王,能夠約束他的,只有他的一顆本心。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張皓關心秦狩入魔失控,不僅僅是出於六扇門中人的立場,更出於多年好友的感情!
“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秦狩想了半天,才悠悠地吐出這麼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