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火燒一般晚霞遮掩了大半的天空。金黃色的縷縷殘陽,灑落在大地上,將灰衣巷裡那連綿的磚瓦屋頂,都染成了虹鯉鱗片的模樣。原本冷冷清清的灰衣巷裡,也升騰起了縷縷炊煙,給這片世外桃源更添上了一分人間的煙火氣息。
熊霸披著件洗得漿白的病號服,叉著腿蹲坐在秦狩家門口的石階上,背靠著緊緊關閉的厚實門板,擺著一副愁眉苦臉,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香菸,吞暈吐霧之間,眼睛出神地盯著天空中不斷變換形狀的朵朵火雲,心中思緒萬千,無比迷茫。
秦狩的手藝確實高超,熊霸在麻藥勁頭消散,從手術檯上甦醒後,甚至一時都沒意識到手術已經結束了,直到他瞧見那兩隻蠱蟲的屍體,和自己那顆萬般珍惜的膽囊妖丹,這才恍然大悟。
之後,熊霸在試探性地運轉了體內的妖力後,在確定自己失去妖丹跌了修為的同時,也發現這場動了內腑的大手術,竟然沒有給他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就連妖力的運轉依然順暢如常,彷彿自己就從來沒有煉成過妖丹似的。
當然,手術的後遺症也不是說沒有,按照秦狩的醫囑,熊霸的消化系統如今失去了膽囊的輔助功能,日後的飲食需要以素食為主,酒精過量和大葷食物都會對其腸胃造成額外的負擔。
不過,對於惜命的熊霸而言,跌點修為、做個素食主義者,總比被蠱蟲幹掉的下場強。
畢竟,只要保住小命,就能繼續修煉,對於沒事打打殺殺的妖怪而言,因為傷病跌了修為並不少見,甚至熊霸還聽說過,一些修士渡劫失敗散功苟活從頭再來的事蹟,跟人類復讀重考倒是有些相似。
至於茹素,也不算啥大事,對於能夠辟穀禁食、吸取日月精華的妖怪而言,飲食更多時候是一種生活樂趣,而非生存必須,熊霸就當自己體驗下佛修禁慾的路子了。
令熊霸無比困擾的關鍵問題是,自己日後的路該怎麼走?
雖然熊霸很想就這麼回去,逮住周青青那隻害人的狐狸精,先圈圈後叉叉,逼問出使出冰火魔蠱謀害他性命的幕後黑手,再反殺回去,快意恩仇。但是,這個想法明顯不夠現實。
畢竟憑熊霸衰退後的實力,單挑的話還未必能打得過周青青,更不用說那個家底深厚、能夠拿出離陽火蟬和天山冰蠶的幕後黑手了,到時候絕對是報仇不成反被操的節奏。
甚至,可能都不用周青青親自動手,這隻毒辣狡猾的女狐狸,對熊霸在一起這麼些年,自然是對他的人際關係知根知底,只要到時候將熊霸實力衰退的訊息往他的仇家那邊一放,那群仇家不趁機落井下石才怪。
想到這裡,熊霸煩躁地揉著汗津津油膩膩的頭髮,轉頭瞥了眼正在不遠處與張皓爭執不休的霍格,心情又是愧疚,又是憤怒。
本來麼,霍格倒是想要拉熊霸入六扇門,先幹個臨時工什麼,不談什麼待遇,好歹生命安全有保障。
熊霸為了活命,連修煉多年的妖丹都給賣了,自然也不會再去糾結什麼尊嚴面子,甚至考慮,乾脆就此洗白,沒準還能借著六扇門的勢力報仇雪恨,但是問題又來了。
六扇門……嚴格來說是六扇門駐平安市的負責人張皓,他不答應。
原因很簡單,熊霸不像霍格,他手上沾過無辜人命,並不能直接辦什麼良民證,更不能被六扇門授予公職,甚至,張皓還揚言,要抓熊霸回總部受審,若要贖罪,估計得先勞改個一兩百年再說。
也正因為此時,霍格為了兄弟義氣,連上下尊卑都給忘了,又是苦口婆心,又是胡攪蠻纏,軟硬兼施著跟頂頭上司張皓鬧了起來,只為給好兄弟謀一條出路。
說實話,在熊霸眼中,霍格本來也就是個比較談得來的酒肉朋友,江湖兒女逢場作戲,互相之間稱兄道弟那是常有的事兒,也沒見有幾個大佬把所謂兄弟義氣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