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丈太郎提著保溫便當盒進來時,就注意到了他睜開的眼睛。捲毛的爸爸先是把便當放在床頭櫃上,隨後幫他放好床上桌,再調整病床的抬高程度,以便進食時,食物不會掉落到病人的身上:“我帶了秋刀魚……友惠說你喜歡吃這個,現在,你願意吃嗎?”
不知道怎麼回事,二色總覺得自己名義上的爸爸似乎把他看得過於重了。
電視劇裡不是經常有演嗎,那種年輕的繼母嫁入豪門,與年上有孩子的男人結婚後,對繼子繼女百般討好卻慘遭厭惡的情節,只不過現在,這個劇情好像安到了這位前拳擊手男身上。
難道他是影視劇裡的惡毒繼子嗎?
不應該吧。
“不合胃口嗎?”
松田丈太郎又問,他小心翼翼的態度讓二色感到一些不自在。
棕發的病號搖了搖頭,他看一眼擺好的秋刀魚以及一些其他的小菜,猶豫片刻後,才問道:
“有叉子嗎?”
“什麼?”
松田丈太郎是貨真價實地感到疑惑了,在此之前,他也送過幾次便當,那時候二色躺在床上,連床頭的呼叫鈴都無法去按,所以飯基本是護士喂的,現在他的手已經能小範圍活動了,按道理來說,應該也用不上叉子和勺子。
等到他的視線落在二色顫抖不已的手上時,這個中年男人才恍然大悟。
醫生確實有說過這一件事,只是和腿相比,手的顫抖程度雖然嚴重,卻不至於影響日常生活,當時大家的關注都在很有可能永遠沒有知覺的腿上,所以基本無人記得這件事。
“抱歉。”
松田丈太郎站起身,他去找了護士,很快就帶著兒童餐叉回來了,說話時,這個捲毛男人還有些不好意思,這畢竟是他的過錯:“你先用這個吧……如果不介意的話。”
“嗯。”
只是他雖然用了叉子,結果卻不盡人意。
今天的止疼藥還是沒有恢複供給,渾身上下疼得要死,但又因為秋刀魚太過美味,所以他吃一會,停一下,吃一會,再停一下。一條秋刀魚吃了至少有一個小時。
二色感覺自己像是剛做完絕育手術的狗,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攔他吃魚。
雖然是便當,但菜量並不大,除了秋刀魚外沒有其他肉類食物,都是方便消化的蔬菜,拿來當下午茶吃,雖然菜式不太對,但是量對了也不是不行。
吊水瓶裡的藥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就被走進來的護士換了。
“中午的藥,小申先生還沒吃呢,”護士提醒道,這麼兩天相處下來,三十多歲的她把二十六的二色當兒童患者對待,於是,用著商量的語氣,她又問了,“吃完飯後,剛好一併吃了吧?”
二色沒說話,他的表情很顯然在說“不要”。
父子的溫情時刻在吃完飯後很快結束,松田丈太郎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站起了身,帶走了便當盒,說他下次再過來。二色聞言,點頭,他左手捧著一堆藥片,右手拿著一杯清水,表情已經從抗拒變成了視死如歸。
結果吃完沒三個小時,剛過晚飯時間,護士又帶著藥過來了。
“……”
病號就這麼和護士大眼瞪小眼,護士笑眯眯,手裡的藥片宛若獸醫絕育的手術刀,只會讓狗絕望。白色的小藥片一次十片起,白色大藥片一次五片,藍白色膠囊、紅白色膠囊,藍綠色小膠囊……
“下次還是在飯前拿給我吧。”
二色說。吃完藥,他都不需要吃飯了,嘴巴裡苦得要命,讓他感覺人生都已經沒有希望了。
“雖然我也想,但是裡面絕大多數藥都是要飯後吃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