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念書晚,但亦是識得幾個字的,王阿花湊過頭去,只見奏摺上全都是連年的“監國”之請。
王阿花知道,她家殿下是斷然不會答應。
要做,就要不留餘地的做,裴安懿不想要這種不上不下的監國名頭,她既要實權,也要實名。
鮮少不見人的李太後,在聽見裴安懿要登基的訊息的時候,佛寧殿的大門才終於開啟了一點。
那扇朱漆剝落的宮門只開啟了一條縫隙,恰如自己這個母親這些年來對世事的態度——半開半掩,似關心又似漠然。
裴安懿站在殿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玉鐲子。
”殿下,太後請您進去。”老嬤嬤佝僂著背從門縫中擠出,渾濁的眼睛裡藏著審視。
裴安懿抬了抬下巴,示意侍衛留在外面。邁過門檻時,她聞到了熟悉的檀香味——她這個母親身上永遠帶著這種氣味,像是要把自己醃製成一尊佛像。
殿內光線昏暗,李太後背對著門跪在佛龕前,灰白的發髻上只簪了一支木釵。供桌上的香爐裡插著三炷新燃的香——看來早知道她會來。
”兒臣參見母後。”裴安懿行禮時故意加重了”兒臣”二字,聲音裡帶著刻意為之的疏離。
李太後緩緩轉身,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新帝大駕光臨,老身有失遠迎了。”她嘴角掛著笑,眼睛裡卻結著冰。
“母後說笑了。”她直起身,沒有接老嬤嬤遞來的蒲團,就這麼站著。
李太後輕笑一聲,”探望?還是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會不會在你登基大典上鬧出什麼亂子?”
”恭喜你要當皇帝了。”李太後忽然說,聲音輕柔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我當年懷你時,太醫都說是個皇子。結果...”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女兒,”生出來卻是個公主。”
這個故事她聽了二十四年,如今再也刺痛不到她了。
”可惜父皇看不到我登基了。”
殿內空氣驟然凝固。
“哀家也很疑惑,為什麼明明是裝病引蛇出洞,為何先帝會真的駕崩呢?”
裴安懿冷聲而笑,不做正面回答,只是丟下一句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要說裴氏父子,作惡多端之事……她隱隱查到了些蔣家當年的秘聞。
所以當蔣見夏想要侍疾的時候,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大局塵埃落定,就在裴安懿一面料理帝後喪事,一面處理政事的時候,久住在府上的蒼耳子忽然前來告辭,說是要像她師門眾人那般,遠遊四海,治病救人。
永和九年年初,在料理完帝後喪事之後,裴安懿成了大晟的第三十九位皇帝。
雖有幾位迂腐不堪計程車大夫跳出來反對,但朝中已有女官之說,既然女子可以做官沒道理不能治國,這些士大夫雖言之鑿鑿,但到底式微,加上朝中一些個耳聰目明的世家,看出來裴安懿此人的雷霆手段,知道投效明主,於是早早轉了向。
裴安懿多年的謀劃佈局終於這這一刻見了效。
登基之事雖有異議,但沒出什麼大亂子就是了。